拉柈子

2017-12-10 06:02 | 作者:兴安白桦 | 散文吧首发

我小的时候,在我们大兴安岭林区,人们家里做饭和季烧炉子取暖,主要靠的是去河套边和山上拉烧柴,按我们当地人的说法就叫“拉柈子”。

那时到了冬天,家家户户都要拉柈子,大人们是用小拉车要走很远的路,我们小孩子不敢走远路,就一起用爬犁到附近的山上去往家里拽。玩的我们也没忘了从中找寻乐趣,林子里树枝上落着厚厚的霜,一有疾风吹过或不小心碰到哪根树枝,那白花花的雪就落一脖子,凉凉的,禁不住打冷战,所以我们走在树下时总是快速地过去或是把衣服的领子立起来用手拽紧。有时互开玩笑就会搞恶作剧,看到谁站在树下趁人不备悄悄地过去用力往树上踹一脚,接着就会引来一阵追逐叫骂。下山前的那一段下坡路成了我们的滑雪场,我们骑在爬犁上,用双脚掌控方向,快速地向下滑。山坡上靠近路边有一片坟地,密布着一个个的坟头,有时速度过快掌控不住,爬犁就会撞向坟墓,人也会从上面甩下来一头扎进雪窝里,弄得衣袖、裤腿和衣领子里都灌进了雪,然后大家再七手八脚地把爬犁拽出来接着向下滑。

一次回来的路上饿得我们前胸贴后胸,想着哪怕能有一块玉米面的窝头或大饼子也好,正在我们饿得浑身无力脚软眼花时,弟弟来接我还带来了两个面包,喜出望外的我们就像见到了救星一样,两个面包被我们狼吞虎咽一扫而光,觉得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面包。

当我大一点时母亲就带着我和弟弟用小拉车拉柈子了。每次都是和邻居结伴一起去,在深山密林中左邻右舍相伴一来壮胆,二来也好有个照应。头一天母亲就会把第二天上山要带的饭准备好,一般是烙几张糖饼或买几根麻花,那些食物对我和弟弟有很大的诱惑力,也成了我们上山拉柈子的主要动力源。出发时把要带的食物裹好系在腰间,为的是保暖不至被冻得过硬。早晨的气温非常低,空气都被冻得凝成了“白烟”,人们的发梢和眉毛上都结了一层白霜,戴的棉帽子、口罩和领口上更是霜花重重。到了拉柈子的地方,大家将车子放在山路边,进入林中找风刮倒的树木、干枯的站杆或是一些大树的大枝桠段,有时也放扒过皮的桦树和长得扭曲不成材的鲜树。使用弯把子锯在雪地里放树(伐木)时,先用双脚踢除树根周围的灌木、杂草和积雪,平地就坐在地上,斜坡就单膝跪在地上,锯口尽量向下压低伐根,树倒后用斧子砍掉枝桠。细的直接扛回到车子边,粗的扛不动的,就用胳膊一夹或用绳子套住一头,拖回到车子边。渴了就把雪上面的一层拂开,颗颗雪粒像白砂糖,在阳光下晶莹闪亮,捧一捧吃上几口既方便又清凉解渴,不过回味中略微带有一点儿尘土味。选够一车木柴后,就开始装车,装上车把木柴用绳子捆上,为了能够更紧更结实一些,还要打上摽杠,以免半路上因颠簸松动散了花。

车装好后,就开始准备吃饭了。从附近捡一些干树枝拢一堆火,大家围坐在火边把带来的干粮烤热,那可真是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寒。可是大家还是很享受这段过程的,大家吃饭喝水的过程同时也是休息恢复体力的过程。下山时,遇到较陡的坡,就会把一段树头拴住小头拖在车后,同时车把扬起车尾拖地来增加阻力,一点一点地坠下坡来。记得有一次,我在中间驾车,下坡时车后没拖树头车子越来越快,因力气小没抓牢车把,我被带倒趴在地上,车子从身上一擦而过,所幸的是我的身体是在两个车轱辘之间,并没有被压着,当时没怎么样,后来才感到了后怕。遇到要爬大的陡坡,大家便互相帮着倒,人都集中到一辆车合力连推带拉的把车弄到坡顶,倒完一辆车,再回来倒另一辆。回去的路上拉着满满的一车木柴,走上一阵头上身上开始冒出腾腾的热气,这时就会脱去外衣摘掉帽子和手套,棉鞋里面也会因汗水而变得湿漉漉的。崎岖的山路,像一条银白色的蛇,蜿蜒盘绕在山野间时隐时现,路面的积雪被上山拉柈子的人脚踩车压的结结实实的泛着光。

把木柴拉回家,树枝就用一个粗木墩垫在下面,用大斧子剁成一段一段的。粗木头横架在 “锯架子”上,用锯截成40公分左右的木头段,我很喜欢闻锯柈子时落下的锯末散发出的那股清新味。锯好的木头段再用斧子劈成块,时不时的就会从木头里劈出白白的胖胖的水牛(天牛)的幼虫,我们会把它们收集起来直接放在炉盖子上烤着吃。那白胖的虫子一放到热热的炉盖上立刻会鼓胀起来,仿佛在蠕动,颜色也由洁白变微黄,吃到嘴里甜滋滋的还带着点儿奶油味很香,绝对是高蛋白,低脂肪。一次,帮助小伙伴劈柈子,收了好多 ,他的母亲用油来炸,让我们大饱了一顿口福。劈成块的柈子还要码成柈子垛。有时为了使柈子长一致码起来齐整好看,锯柈子时就会用一根小木棍做志子,那样的柈子码起来两边溜齐,像一面平整的墙壁。那时,看一看谁家的柈子多少成了衡量这一家人是否勤劳能干的依据。

房顶铺着用松木破成的灯笼板(淋板)的土木结合的房子、细木杆夹的杖子、一趟趟的柈子垛,构成了当时大兴安岭林区特有的标志性景观。

如今,做饭用上了电和液化气,冬天取暖是集中供热,拉柈子已经成为一个时代记忆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