湮灭——红影
夏天,红蜻蜓把夕阳下这片残红染的斑驳,随着它影姿变得斑斓灿烂,恍如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红色幻影,麻醉了我整个记忆。夕阳慢慢殆尽,点点的红影也慢慢消逝,剩下的,或没剩下的,一起湮灭……
——题记
晚上8点,西餐厅,肖邦夜曲的弥漫,醉人的舞姿,玫瑰的迷香,这情调不适合一个人在那喝点红酒,我在等一个女人,很多年没见的女人,但和爱情无关。
在灯红酒绿的城市里,童年很多回忆早已模糊,而有关她的记忆我却很清晰。
在那遥远的记忆里,常想起那个喜欢扎着两个小羊辨,老爱穿那条浅粉红色翠花裙子在黄昏里追逐着红蜻蜓的小女孩。她小名叫小玉,比我小3岁。
每年夏天傍晚,村头的小山坡总有很多的红蜻蜓在那飞来飞去,她总会拉着我往那跑。她有时看着蜻蜓发呆,呢喃着什么,有时追着蜻蜓跑,开心的笑,也有时追着追着就哭了,从她眼里我能感觉仿佛这个世界是属于她的,而我完全是不存在的。我们的距离在瞬间变的无比的遥远,我只能静静的看着她,但我绝不远远的看着她。
曾以为她很喜欢红蜻蜓,就捉几只给她玩,结果她一个星期都没理我。
有次,我就问她:“你喜不喜欢红蜻蜓?”
她说:“不知道,我只想陪着它。”
然后慢慢就哭了,接着安静的睡着了。
有次,她突然问我:“大哥哥,你知不知道红蜻蜓为什么在那飞来飞去,总不回家啊?”
“不知道,”我说。
那它有家吗?”
“家,应该有吧,没家会饿坏肚子。”
她沉默一会,看了看天空的蜻蜓说:“那它家在那啊?”
“我也不知道,应该在很远的地方吧——”
“哦,妈妈也是这样说。”
我忽然想起,她曾这样问过我:
“我爸爸,这么多年怎么还没回来?”
“呃,你爸去哪了?”
“妈妈说,去了很远的地方。”
“哦,很远啊?很远是多远啊?”
“我也不知道,妈妈说,蜻蜓能飞多远,就多远。我猜,那地方应该是蜻蜓的家,但为什么天黑了,它还不回家。”
可蜻蜓的家在何方
那时,她只想跟蜻蜓回家……
只是蜻蜓只会在黄昏下转来转去,一转就半个童年。
肖邦的夜曲已经结束了,红酒只动了几口。看看外面很麻木但不知疲惫的夜色,再看看表,8点30早过了,她还没来。
端起酒杯,在灯光下,酒杯的红酒层次分明,红宝石的光泽般干净透明,如当年她干净的表情。
记得有一天,她哭着跑过来对我说。
皮蛋他们说我没有爸爸,爸爸早已经死了……
还说,爸爸不要小玉了……
为此,我跟他们打了一架,还把他们垒的“土宫殿”给毁了。
可后来,我也听到大人们说,其实她爸爸已经死了,死在海里,听说是捕鱼时候,遇到了龙卷风。因为尸体没找到,当年她妈妈相信他还活着。但后来也就慢慢绝望了。
再后来,我本以为随着年龄的增长,她会知道她爸爸离去的事实,但事实根本不用那么久。
因为有一天,她放学回家,家里来了个新爸爸。
但她还是哭着要爸爸。闹了一会,就跑了出去。
最后,我在那山坡找到了她,但她累的睡着了。
看着成群的红蜻蜓在夕阳下漫天飞舞,这红色斑驳的世界深深的灼伤我的心房。
如果说那是精灵,那肯定是属于她一个人的精灵。
但它不知道它的翅膀牵着一个小女孩的希翼和快乐,
它努力的飞,快乐的飞,
但我知道,所有人都知道。
这,都与她无关,
夕阳的余晖慢慢殆尽,红蜻蜓也随着点点的消逝了。
剩下的……或,没剩下的……
就这样湮灭了……
不久,我转学去县城读书了,她也跟着妈妈去新爸爸的家,然后我们就再没有见过面了。
我读大学的时候曾打听过她的消息,有人说她初中没毕业就去打工了,有人说早嫁人了,也有人说她在外面鬼混了,还有人说她吸毒了……
虽然已经9点半了,但那杯红酒还是没喝完,门口依旧没她的身影,而我仍然在等。
可没多久,她来个信息说,有事来不了,下次再见。回拨过去,没人接听。
我想我该走了,这里的情调好像变味了。
买了单,起身想走的时候,肖邦的夜曲又响起,迷人情调依旧继续,可在我身后,只剩半杯红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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