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场（三）

大卫记得很清楚，这是他调到销售处的第二天，他早早起床，并在梳洗镜前多看了几眼自己还算年轻的脸，庆幸终于可以在机关工作，过一把白领瘾。

他一脸阳光向大门走去。经过大门时，大卫被门卫拦住了。原来大卫迟到了几分钟，门卫盘问他是哪个部门的，大卫说，他刚调到销售处，是第一天上班。门卫拿取电话，直到证实大卫的话没错时，大卫才被允许进入。一向很职业的大卫很不好意思，脸色也由阳光变得羞涩，一种他也说不清的难受。是以怎样的姿态走到办公室，他已没心思想，他机械地敲门，进办公室，在自己的办公桌落坐。

大卫想，起得那样早，还迟到，是哪儿走慢了呢，不由自主地出神，而没有向主管及新同事问候。“你还知道上班？亏你还当过干部，你说吧，你为什么迟到，为什么第一天就给部门抹黑？！你自己拿个处理意见吧。”大卫被莫名的训斥从自己的世界中醒来。毕竟是当个干部的人，他急中生智地笑着进行自我批评。直到弓处长和同事劝他说，机关可不好混，必须处处小心。大卫被他们很职业的话打动了，忐忑不安的心总算归位。其实他也希望在一个规范部门工作。他甚至想，当干部，图的不就是脸上有光吗？

下午，一个脸看起来四十岁，实际24岁的小伙主动找大卫聊天，大卫并不感到奇怪，姓余的小伙对大卫说的，全是不尽人意之事，因为任何地方都会有这类人。大卫觉得他的话有解郁功效，甚至感到一丝快意，似乎这些不如意是为他上午报仇或鸣不平。大卫知道聊天只能小声，最好只有对聊人听到。大卫谨慎起来，他边聊边四处张望，因为他不希望第一天上班就处于无所事事状态。大卫把与小余聊天尽量变成了解公司现状的场景。通过聊天，大卫知道，这家公司考核之严出乎大卫意料。如大卫今天迟到，自罚的50元钱必须三天内交给同一办公室的出纳，三天不交，罚款翻番。后来知道，这个身材高挑的出纳小童，并不属于销售处编制，她大约三十多一点，脸小头发少，只好用狮子头发型将视觉效果放大，相对八字形的走姿，让人联想到企鹅。当大卫将50元现金递给小童时，小童友好地笑笑说：“这里就这样，以后一定要注意。”大卫点头表示感谢。

大卫初到公司正值乍暖还寒的初春时节，当地俗语称“春风如炸刺”。还对春天变冷称“倒春寒”。这年正好倒春寒，昨天还风和日丽，今天已雪罩大地。大卫趁上卫生间机会观察公司环境。他发现，这是一家花园式公司，门卫两边松竹一片，大门左边是三层圆形建筑，基落一圆池塘，仿佛长在池塘上，池塘浮萍下金鱼尾尾，惬意地游来游去，全没有怕冷模样。池塘边是人工树林，紧挨池塘的是标志性人工喷泉。大门右边是一长方形花坛，花坛中一颗腊梅似在向人们展示“梅花香自苦寒来”风采。积雪下的冬青树绿得一尘不染，松竹更是傲骨毕现，风情万种地细腰轻摇，一似美女花枝招展。洁白的池塘瓷砖、喷泉瓷砖与积雪融为一体，相映成趣......。上班久了，大卫知道，公司优美环境得力于公司有很多良好的职业习惯，如每天上班提前10分钟到岗，然后整理内外卫生区，室内有“文明办公现场标准”相关规定予以约束考核，室外每周检查考核一次，更有随时的环境监管。自公司入驻开始，便大力推行5S活动。所以即便是大雪纷飞，大卫也感觉公司大有前途，信心倍增。他准备好好规划职业生涯，如果不出意外，他打算在本公司结束职业生活。

大卫的职位是销售副处长，就是协助销售处长做些辅助工作。为了学会电脑应用，大卫首先拼命地学打字，然后在工作中不断向同事学制表，看生产日报。大卫对自己能与电脑结缘，兴奋不已。同事见大卫好学向上，工作努力，都不吝赐教，大卫受益非浅，电脑应用水平迅速提高。

大卫调到销售处工作后。靠他的努力，很快在公司小有名气。以致调到销售处后，让弓处长深感威胁。每次董事长找大卫谈话，弓处长都要问董事长向大卫说了什么？大卫是一个没有自我保护意识的人，他对弓处长的不安感觉好笑。一天下午，天降大雨。弓处长奉命去市委开会，大卫接到公司行政副总的电话——要去见董事长。刚放下电话准备动身。一身雨水的弓处长突然在办公室现身，大卫以为是弓处长的鬼魂，吓了一大跳——原来弓处长半路上听到电话，立马打的回公司。他问大卫，董事长找他什么事？大卫大意地笑笑，说，“我也不知道，董事长见你不在，正准备让我去，既然你回了，你去见董事长吧”。弓处长挤出难看的笑说，哦，我马上去。大卫眼前这时浮现一个幻觉——弓处长慢慢变成一个怪物——狗头人身，正伸长了一条长长的狗头向董事长乞怜。从此以后，大卫见到弓处长，眼前便间接性地出现这一幻影。以至于他不敢接近他，有的晚上还半夜尖叫吓醒了妻子。

在大卫眼中，弓处长其实一表人才。三十多岁，走路有些老相，个儿不高，背有些微弓，右手走路也些微弓，左手一般没有摆动，整体感觉，弓处长走在路上就像右手老在做机械运动。头发密而黑，笑口不常开。脸儿装严肃，眉儿常蹙蹙。见大卫若无其事，毫无争位之意，弓处长便慢慢放松警惕，将更多事情让大卫做。大卫与弓处长的谈话多起来。弓处长是公司元老级员工，确有过人之处。但在大卫看来两人也就彼此彼此之间，因此让弓处长既刮目又防备。

销售处间壁有一个资料室。一天，弓处长拍一下大卫的肩，示意有话要说，大卫浑身发冷，因为他眼前出现的不是一表人才的弓处长，而是幻觉。大卫和弓处长来到资料室。里边因为少有人来，两张废弃的办公桌上到处都是灰，还有墙上的灰黑蜘蛛网，大卫条件反射般地想到了惊悚片中的情景，他害怕起来，面色发白，冷汗直冒。弓处长见此，以为大卫突然病了。还没有说话，便将大卫扶到办公室，叫小余带大卫去了公司门诊部。五十来岁的唐医生检查大卫后说，“没有问题呀，大卫，你刚才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大卫沉默不语。小余将大卫情况电话告诉弓处长，弓处长指示小余扶大卫回集体宿舍休息。大卫自此变得了一个人，眼睛有时一动不动，嘴中自言自语，好像是在背《魔戒》中的台词。同宿舍的胆小同事便说大卫可能疯了。

半月后，大卫在大家人陪伴下送到精神病院，大卫因失去正常劳动能力被公司辞退。至此，大卫到公司才三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