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书

2012-10-25 19:02 | 作者:蝴蝶 | 散文吧首发

诗曰:人人都说读书好,我却偏为读书恼。大字不识唯诺诺,一身毛病何时了?

“虎头三绝,痴居一焉。痴不可乎?得斯趣者,人天大受用处也!”。说的是东晋名家顾恺之,虎头是他的小名。顾恺之工诗,赋,书法,尤精绘画。世人以“才绝,画绝,痴绝”称之。可见其“痴”亦几近于道也。但“痴”这个东西,很难把握,很难理解,也很难学。就像孔子的“中庸”一样:左一点不行,右一点也不行;上一点不行,下一点也不行。非中不可。所以说,吃得过了,太饱;吃得不及,太饿。太饱就是太自我,太骄傲。太饿就是太傻,太笨蛋。痴得既不过又无不及是为“痴”也。顾虎头,可谓近于“痴”者也。

余是以知之:我之于书,非痴,病也!窃以为:不望书福,且违书祸。故为诸友说“病书”。

先是。我每每看到朋友处有我心仪的图书,总是千方百计地借来,然后再千方百计地忘还。实在是被书主人追要的急了,便会正襟危坐,极为真诚的说:“把书放在兄弟这儿,你还不放心吗?啥都可以丢,能丢书吗?”。“不能!不能丢书。”不等对方说话,我便已自问自答了。如果书主人还面有难色,我便会马上道:“改天,改天我亲自给你送回来,好吧!”然后就会故视左右而言他。我有一位朋友名曰“牛哥”者,就曾经被我这样改天改天,一改改了十几年:十余年前,尝借牛哥《旧唐书》一套。洋洋洒洒几十本的,中华书局版的《旧唐书》,胡乱的洒落在屋里的边边角角,着实快哉!把玩既久,便将其束之高阁,不复再问。后来书主人百般索要,十几年来竟未能如愿。今年5。12大地震期间,蝴蝶心中常生慈悲。没由来地竟把《旧唐书》完璧归牛。看当时把牛哥激动地,那是欲哭无泪,语无伦次啊!事后我每每回想当日还书之事,辄支颐苦想,万思莫解。

双峰老人和我是二十年的忘年之交。老人饱读诗书,学融中西,尤精于《聊斋》。我当时有一个愿望,就是想借老人那套把玩了几十年的三汇本《聊斋》。老人对我可谓知根知底,深知我借非彼借也,却哪里肯借?我是百般的欲借,老人是百般的不肯,以至于多年。后来,老人为了绝我借之念,专程在成都古籍书店买了一套暂新的,精装的,上古版的,三汇本的《聊斋》送给我。我当然是来者不拒,先抱回家再说。等回过头来,还是继续借旧的,且对老人说:“老爷子!新书我看啦,不好!精装本的,书皮太硬啦,还太重啦,一个手握不住,我还是喜欢看您老这套旧的!”。零六年,老人终于把这套留有自己大量手迹的《聊斋》赠与了我。当我手捧书的那一霎间,我的心中有霎那间的空白。借书借到这个份上,可谓无赖。

还书能还十几年,借书能借十几年。可知我病于书深且久矣!

后来,一位道友为此专门为我下了一道猛药:"每天不论晨昏,无事常颂“阿弥陀佛”。则所谓贪心者,嗔心者,痴心者,皆近不得汝身。病书小恙,又何足道哉!"。

于是,即日起,我便一心念佛,勿论晨昏,不知高低。

再后来,一日与道友偶遇于马路旁之变压器下。友曰:“阿弥陀佛还好?”。我曰:“还好,还好!”。

“阿弥陀佛,还在念吗?”友又曰。

“还在,还在!”我又曰。

友忽手指变压器问我说:“那是什么?”我认真的回答说:“那是变压器!”。

“变压器上是什么?”。

“变压器上是一块牌子!”。

“牌子上是什么?”。

“牌子上是四个鲜红的大字!”。

“什么字?”。

“是‘阿弥陀佛’!”。

“错!是‘有电危险’。”

道友说完,转身飘然而去。剩我独自一人,站在变压器下空自恍惚了半天。及至一辆三轮在我身边戛然而止,我才如方醒,急忙忙坐上三轮,朝着道友的方向,绝尘而去。

阮咸,阮籍的侄子,亦是竹林七贤之一。阮咸少时家贫,七月初七,有晒衣的习俗。家家户户都把自家的衣服拿出来晒晒,颇有可观。阮咸家太穷啦,拿不出东西来晒。几件破衣服,那好意思晒啊!时阮咸尚幼,兴之所至,便回家翻箱倒柜折腾了半天,终于找出一大布犊鼻褌,于是便高高挂于竹竿上暴晒。且对人曰:“不能免俗,聊复尔尔!”。

我今翻箱倒柜,搜肠刮肚作《病书》,亦如上说。无他,亦兴之所至,欲博书友者一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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