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学画生涯

我曾经学画好几年。说是学画，纯属自学。确切地说，就是孩子的好奇心加上什么都想试一试的那股愣劲。

那是一个缺书少画的年代，孩子旺盛的求知欲得不到满足，任何艺术，哪怕是最拙劣的艺术，都会引起共鸣。在我们住的那个大杂院里，有一家姓韩，家里只有一个男孩，比我大几岁，人们都夸他画得很好，天天自己坐在屋里画，从来不跟我们这些孩子在院里弹玻璃球，摔纸三角。有一次他邀请我去他家，我想他可能也觉得自己太孤单了吧。他自己住一间屋，墙上贴的都是他自己的作品，有水彩的，大部分是铅笔画。我看了赞叹不已，单是他能独自一人拥有一间屋，在那个一家几口挤在一铺炕上的年代就足以让我艳羡。他当时正在临摹一张孔雀开屏的画，他给了我一张白纸和一支铅笔，让我同他一起画。望着那张画，我不知从何处着手下笔，孔雀那个小脑袋高傲地扬着，羽毛上的那一个个圆圈，像是无数的眼睛在看着我，嘲笑地说，你可别把我画丑了呀。我没有动手去画，我只是看他怎么画。只见他用铅笔轻轻地勾出轮廓，然后一层层地勾画。回家的时候，我把那张画和他画的临摹一起借回了家。我也想照着他的画法去画，但不成功，因为我根本没有整体的概念，把握不住各部分之间的关系。没办法，我只得从那个孔雀的小脑袋开始，看一眼，画一笔，用了很长时间，终于照葫芦画瓢地画成了，但却总觉得不成样子。我鼓起勇气，把我画的和小韩的那张临摹一起拿给李奶奶家的二哥去鉴定。二哥那时在外地工作，小伙子总那么利利落落，在我眼里很有权威。没想到，二哥竟然说我画的那张比小韩的那张画的好，我并没有告诉二哥哪张是我画的。开始我不敢相信，后来我越看越觉得自己的那张画很像那么回事，觉得画画并不像看小韩画线条那样高深莫测。我决定要系统地学习画画。我到新华书店买了本《绘画基础知识》，那是当时能买到的最具专业的书籍了。我把新书用牛皮纸包好，求哥哥在书皮上写上书名。现在我仍记得清那是一本普及读物，作者署名是北京大学美术系室集体。第一页三个大圆圈，表示红、黄、蓝三原色。第二页是三个肖像，装扮标准的工农兵。第三页是各民族的典型服饰。这本书的前几页被我翻的都变了色，而后边的部分还很新，很显然，我从来就没有一次从头看到尾。一暴十寒的结果是，每次都是从第一页看起，随着往后一页页，兴趣一点点冷却。

上到小学三年级，赵老师教我们图画课。我从他那里知道原来画画有那么多的学问，就连画画的工具也有很多讲究，色彩不用蜡笔，而是用水彩，铅笔要用H、B等绘图专用的。赵老师穿着随意，衣服上经常沾上油彩，我们都觉得他很有风度。我并没有跟赵老师学画画，因为我发现自己略微有点色盲，既然对色彩没有很好的辨别能力，又怎能把多彩的世界描绘出来呢？我便彻底放弃了学画的念头。多少年过去了，每当看到有人在风景点专心致志地写生，我都会生出一丝遗憾，原本我也可以像他们那样，把看到的一切都赋予上自己的喜怒哀乐，特别是偶然在故纸堆里翻出儿时画出的几幅画，更是扼腕长叹，即使我再笨，当时小小年纪就能画出那个水平，这么多年过去了，就是当不成画家，最起码也可以闲来愉悦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