皑白青春的河

2012-03-02 13:11 | 作者:无极风 | 散文吧首发

从忐忑不安的六月到复杂多变的九月,天气依旧燥热。连续几日的高温,让人觉得永远都不会结束了。弄堂里依稀传来几声小贩慵懒的叫卖声,夏至正提着从林家铺子买来的盐巴,从一条巷口走到巷的最里端。热辣的阳光滚烫着夏至脸上的汗珠,晶亮晶亮的,在上楼梯前,夏至胡乱的抹了把汗,然后木制的楼梯吱呀吱呀节奏凌乱地响起,厨房里听了声响的人停止了与大婶们的叨念,见着嗓子喊:死丫头买个盐还磨蹭,小心没饭给你吃。扯过夏至手里的盐,又去与大婶们扯闲话,习惯了午间的吵闹,而幻化成协调的催眠曲,夏至打了个哈欠,回屋补眠去了。

与浅川聊了不知多久,只记得是在婶子一遍一遍地喊骂声中,挂断了电话。木然地回到床边,耳里一遍一遍传来浅川的话,“夏至,我们逃吧。”我们逃吧。像一个魇,纠缠了夏至一夜。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夏至的肚子叫开了,起身朝厨房去了,夏至并不以为婶子会留饭给她,大概她从来只有干活的时候才会扯了嗓门喊夏至,另一个意外就是婶子想骂人了吧,夏至摇头想着。

灰暗的橱窗透过阳光斑驳的印记,那些季节里深深的暗影,在烟蕴中变得模糊,细小的灰尘在干燥的空气里翻滚,一眨眼就十几年,划出岁月的痕迹。朦胧间夏至仿佛回到了1989年的夏天,天很蓝,阳光和熙,夏至和浅川在家乡那条不知名的小河旁玩耍,溅起的水珠照着同样纯真的笑脸。

“至,做我的新娘好不好?”绿地上,少年黝黑的脸上泛着点点红晕,严肃又认真。

同样的1989年,山洪就那样突如其来,然后就是再也弥合不了的分别,有生离,也有死别。

夏至于是来到了这个远房婶子家,而浅川也去了很远的地方。

夏至为自己倒了杯水,然后仰头一饮而尽,就连同这十几年来的生冷,苦涩。记忆是一份耐人寻味的东西,而夏至却宁愿躲起来视而不见。

就像那一天,浅川在码头等了夏至一夜,就像那一天,夏至被反锁在房里。撕心裂肺也好,难过失望也罢,却不足以形容那如痴如醉中断然停止的琴音和崩断琴弦渗出血液的手指。叹惋还是凄凉,然后泪流满面。所有的情绪开始被该死的燥热天气烘干蒸发,消失得一干二净,粉身碎骨。1999年的夏至,多了一份沧桑。十年,什么都未变,什么又都回不到从前。

2002年的夏至,来到城北的大学,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禁锢了许久的神经得到了松弛。夏至喜欢在夜里行走,听风呼啦呼啦的吹,就像困兽的喘息,每当黑暗的角落里遇见牵手的男女,夏至就会想起浅川。

浅川,如果天是灰的,梦是反的,是否你的手,还牵着我的?

夏至总会做一个梦,梦中浅川牵着珠纱摇曳的夏至,步入那个神圣的殿堂,记忆中的小河宁静愉悦的流淌,浅川与自己对视,一眼万年。于是在甜美的梦中醒来,生活加了颜色,微微渲染。

但是,梦想总是遥远的月亮,而现实永远是千疮百孔的近距离。当刀郎的《2002年的第一场》在车厢里回荡时,夏至从厚厚的毛绒大衣里伸出手,去融化了玻璃上结成的冰花,然后世界逐渐清明,夏至看到浅川牵着一个女孩的手,与夏至朝相反的方向走过,台风过境,悲伤荒草燎原,夏至看着镜中的自己微扯嘴角,两年后的夏天,当一切过去之后,所谓的悲伤,也已经被重新枯荣过两季的高草覆盖得看不出一丁点痕迹。

匆忙搭上公交车,安静的不像话,行驶过的柏油路,因为瞌睡而睡着的人投下一颤一颤的影子,夏至闭着眼细数着公交车到第几站。是第九站,在那个饭店里,有着婶子介绍来的相亲的对象。看着婶子像被钱砸中了头的讪笑,夏至觉得自己没有反驳的余地。十几年了吧,日子过得真快,从一个没人要的死丫头变成一个随时可以为其带来丰厚彩礼的宝贝,也不过十几年的光景而已。只不过河边那个青涩的少年早已不见,消失在密布的人群中,不曾回头。

2008年新年到来的时候,夏至抱着两岁的女儿穿过飘雪的街角,音像店里放着一首苍凉的歌,夏至一直安静地听着,直到女儿动了下,才拢了一下裹着女儿的大衣,连同眼角的泪水一同抹去,背后的歌静静地放着。

“命运的流转,带不走我的思念。等不到夏至的浅川,在记忆的河里倾诉哀伤。”

可是终究会不去了。

即便后来的夏至知道了前者浅川的手的女孩是个盲人,浅川的患者。即使浅川后来知道夏至未履行约定的缘由,可是太多的错过已换不回想要的结果。

该怪命运吗?是那一天吗?在那个饭店里,以相亲为由的男人拿着钱把喝了加了药的酒的夏至交给另几个男人,然后就是无尽的地狱和噩梦。万念俱灰。是那一天吗?盲女孩跪在她面前。求夏至原谅。她拿了钱来弥补夏至,因为嫉妒,因为不放心,所以就毁灭。拿钱毁了夏至,却又拿钱来求得原谅。夏至可以把钱狠狠摔在她的脸上,却还是不忍心剥夺一个未曾谋面世界的孩子生命

2010年的天夏至站在人如潮涌的车站,匆忙的人群从一个城市辗转到另一个城市,疲惫不堪的生活着。浅川结婚了,和那个盲女孩,顶头上司的女儿。然后升迁。浅川站在那个盛满夏至幸福祈愿的礼堂,新娘却不是夏至。而夏至只是木然的抱着女儿,很久很久。直到电话响,才回过神来。然后去了医院,那个包养了夏至两年的人出了车祸,离开了。夏至不知道自己还剩下什么,该哭或是不哭,两年来他给她足够的钱,保她和女儿的温饱,却不给她自由,连同自尊,都被抹杀的一干二净。收拾了行李,夏至还是把女儿送去了长托,然后一个人坐上来时的火车,去寻找一个站在来路却没有站在去路的人。

2011年的夏至日,浅川带着妻子和夏至的女儿去祭拜夏至,妻子略带伤感的眼睛望着自己,一如1989年的夏至。

是的,2010年的新年夏至在那条河边突发心脏病安然离去,没有任何的言语,也许一步的错过就是几年,甚至一辈子,而中间最真的感情在流淌。

正如浅川因为夏至的先天性心脏病而放弃绘画去学医,正如夏至去了医院捐献眼角膜给浅川的妻子,那个毁了她的人,能给浅川幸福的人。只是夏至不知道浅川去过夏至婶子家,却被告诉夏至死了,然后就是酗酒,然后就是把盲女人当成夏至,然后就是不得不错的婚礼责任。浅川收养了夏至的女儿,盲女孩做了手术,发誓一辈子只有这一个女儿,去弥补那些心有不安。有些事,用不着解释也无需多言,对也好错也罢,都在岁月的沧桑里,淡去痕迹,悄无声息。

夏天就这样匿迹,而冬天却给了天地间最皑白的雪原,最孤单灵魂和最真的梦。一如1989年的夏至和浅川,一如2011年洁白的木槿花开得正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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