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自古空余恨

2008-10-24 08:33 | 作者:思吟 | 散文吧首发

五月京城意盎然,内阁大学士、太子太师明珠却心情不宁。虽然太子逐渐失去康熙皇帝的宠,太子党被挤出了朝廷;虽然以吴三桂为首的三藩之乱平息已有三年;虽然朝政在手,儿子纳兰又深得皇上的喜爱,但他总有一种不祥之感,尤其在儿子四月开始患病。明珠沉思良久,好象见到喜怒无常的皇上,脚不由自主地朝儿子的卧室走去。

待结个他生知己,还怕两人都薄命,再缘悭剩月残风里。清泪尽,纸灰起。

久病床榻的清初第一词人、御前一等侍卫纳兰性德,恍惚里又见到爱妻卢氏,才女卢氏还是那样楚楚动人、风姿绰约。只见卢氏淡妆素服,满目珠水,咽语道:“夫君,你也在春暮来哟,我好孤独……”

在一旁伺候的继室官氏看着躺在床上的纳兰眼角噙泪,焦虑而心疼不已。皇上委派来的几名御医仔细地对照谕旨处方,查检着药材。

纳兰对卢氏笑道:“你还哭什么,不是早在诗中说,还怕两人都薄命呢?我们在此红袖添香,不是更好吗?就不会惴惴有临履之忧啊!”

卢氏破涕而笑:“你这风流才子,才不会只和我一个红袖添香好读书哩?有诗云:‘镜中依约见春山,方悔从前真草草,’还有春山呢?”

纳兰心一沉,想起表妹梅燕,忆起了回廊这一寸相思之地。

红影湿幽窗,瘦尽春光余花外却斜阳。谁见薄衫低髻子,还惹思量。

莫道不凄凉,早近持觞,暗思何事断人肠。曾是向他春里,瞥见回廊。

如今表妹在哪里呢?选入宫中,一别就是十八余载。谁省?谁省?从此簟纹灯影。昔日的青梅竹马,以为是天赐良缘,却道是多情余恨,伤了自己。失恋之时,他痛苦地吟唱:

倦收缃帙,悄垂罗幕,盼煞一灯红小;便容生受博山香,销折得狂名多少!

是伊缘薄?是侬情浅?难道多磨更好?不成寒漏也相催?索性尽荒鸡唱了!

心字成灰,愁似湘江日潮。梅燕走了,卢氏走了,我也该回去了。虽然见不到梅燕,总有卢氏在等着我:“乍偎人,一闪灯花堕。却对着琉璃火。”

还睡!还睡!解道醒来无味。纳兰知道自己将不久人世。睡教真好,一了百愁。作为一个诗人他已经完成了使命,取道明禅师答卢行者“如鱼饮水,冷暖自知”之意,把自己的词集命名为《饮水词》,使兴于唐、盛于宋、衰于元、亡于明的词,在清朝再振了一下,后人评价道:“容若小词,直追李主。”

明珠来到儿子身边时,御医们已手忙脚乱。明珠见一表人才、潇洒倜傥的儿子,瘦得脱了相,脸儿蜡黄,青筋在额上一根根隐现,顿时脸上罩上一层淡淡的灰色。

纳兰见阿玛两鬓花白,脸上又添了数道皱纹,不觉得一阵心酸,禁不住一阵咳嗽。他伸出手来拍了拍床沿,请阿玛坐下,沉思了一下,对阿玛说:“我恐大限已到,服药也无济于事,但放不下的有两件事:一是官氏秉性甚好,性德患病,她百般殷勤,望阿玛在我百年之后好生关照;二是阿玛做事虽思前顾后,但仨人也可成虎,阿玛应上善若水,无为而治呀!”

明珠听了此话,老泪纵横,他知道儿子走后,手上就缺少了一个重要的砝码,而对手的暗流无形地增大。但老子之道在事已至此,还可用吗?纳兰说完话,脸上渐渐展现出平和安祥的表情。

谁翻乐府凄凉曲,风也潇潇,雨也潇潇,瘦尽灯花又一宵。

不知何事萦怀抱?醒也无聊,醉也无聊,梦也何曾到谢

纳兰带着满腹心事,飘然离世,回到了才比谢道韫的爱妻卢氏身边。时值康熙二十四年(公元1685年)五月三十日,年仅三十一岁。康熙帝惊闻噩耗,特命散秩大臣前去祭奠,赐谥“文苑词宗”,恤慰有加。

时到乾隆年间,纳兰的好友曹寅的孙子曹芹,创作了千古奇书《红楼梦》,在贾宝玉这一艺术形象上,透过作者俊爽飘逸的笔锋,纳兰这位怡红公子风流旖旎的身影,仿佛又重现在后人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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