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成全幸福的方式叫彼此遗忘

2011-09-07 15:54 | 作者:安可儿 | 散文吧首发

如果说人生是在走路的话,那么,我更愿意希望走的是在岸边的路上,一路走,一路停。四季变幻,草长莺飞。那么多的人走过,又那么多的人停过。难计其数。一个人默默走着,任夕阳斜照,抑或是晨风拂面;却都又令我若有所失。不经意望了对岸,只一眼,突然就一眼万年,认定了某个人。然后我觉得这样的凝望,足够美丽动人。______白小染

浅浅是从乡下的初中部学校转到这个城里的高中部的……然后来这个学校的高一班时给班里人的见面礼是大庭广众之下用新书砸了新同学。原因是她刚踏进教师的门口时,后排有男生议论头发有些自然卷的浅浅。有个男生低声问那个卷毛虎是从哪个镇考上来的。浅浅福份薄浅没能做宰相(肚里能撑船),只好做了“唯小女子与小人难养”中的小人,二话不说就抽了本新书砸去。在城市里这般年纪的女生个个俨然大家闺秀,哪有像浅浅这样糟蹋了身为女性的矜持。尽管被那男生熟能生巧地闪过了。看见的男生们还是暗暗伸舌头,果然是虎啊!浅浅听到左手边有人在轻轻“啧”了一声。她看过去,“啧”的主人已经低头,左手摁着课本,右手执笔在页面勾勒。浅浅开始感到不好意思。倒不是因为这声“啧”,引用后来白小染的话说,像浅浅这样没有淑女潜质的上帝粗糙制成品,如果会因为这个害羞,那倒要怀疑上帝那天是不是发烧了。譬如一个侠客,胸有成竹地朝敌人来个漂亮的手一扬,剑出鞘__全场凝神屏气,崇拜看着侠客下一步的潇洒。陡然有个苍蝇在侠客面前猖狂地撒野飞舞,侠客一分心,剑锋一偏,敌人就欢天喜地地跑了。这还不行,侠客自己还要屁颠屁颠地小跑过去捡起自己的剑。对侠客来说,这绝对是个羞辱。或者说在众人面前出错,绝对是个天大的羞辱。浅侠客迫不得已地在敌人眼皮底下拾回自己的书。

浅是个只喜浅欢穿休闲衣服的女生,还有泛白的牛仔裤,其实那时已经不流行泛白的牛仔裤了。很自然的她总会穿着运动鞋,那些可的娃娃鞋,从来都不入她的眼。用文艺一点的语言形容她,就是在一大丛艳丽的牡丹中,突然不可一世地长了一棵山杜鹃,并毫不懂得收敛自己的脾气。可惜白小染摒弃了最擅长的文艺手法,采用了悬疑手法说,见到你就像来到了大草原。浅浅绝对是那种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人,不肯让这句话悬疑下去,一点也不矜持地拉着白小然的白色衬衫,什么意思?什么意思?浅浅倒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倒是白小然怕了她这个阵仗,忙哄得浅浅放了手才说,你身上透着一股青草味儿。浅浅就崩溃了,都是我把你的嘴带坏得这么刁钻啊!当初正式认识白小然是在来到学校三天后。因为老师重新编位置时恰巧白小然在浅浅后面。当然,恰巧就是两块本来互不相干的石头,恰巧碰撞一起,冰冷的石头才有了绚丽的火花。很多美丽的故事总在恰巧之后。浅浅当时转头问白小染的名字。白小染正低头整理那些由于挪动而有些零乱的课本,听见有人问,就抬头很有礼貌地微笑,抬起修长的手指像弹钢琴一样跳跃地写着他的名字:叫白小染。很奇怪,可以有人把写字变成一件这么优雅的事情。他递过写有他名字的笔记本,问道:“那么你叫什么名字?”然后浅浅就在他微笑的那一刻,心里暗暗惊叹,哪有男生长有这么好看的眼睛,瞳孔像乌黑的黑钻石一样躺在一泓清泉中。睫毛长长的像蛾一般伏在他眼帘上。一个男生的眼睛美丽成这样子真是件恐怖的事情。浅浅对于美丽的东西,永远有着满满一心的兴趣。很多人在回答自己叫什么名字之后总会懒得问对方的名字。所以白小染真是礼貌得周到。况且他还可以把一件白色衬衫穿得很好看。以致浅浅看到别人穿上白衬衫时总会自豪地对白小染说,你看,都穿不出衬衫的味道来。她忘记了穿出衬衫的帅气的人其实不是她。世界上很多东西是物各有主的。颜色也不例外。你可以穿很多种颜色不同的衣服,但总有一种颜色,当你穿上之后,风采总要盖住穿其他颜色的衣服,尽管那个颜色的衣服款式再怎么简单。白色是属于白小染的。穿着白色衣服的他总仿佛是古代一个拿着书卷的书生,斯文有礼,不急不躁。

白小染在一群热闹的男生中会安静的扩散一种不易察觉的蛊惑人安静下来的魔力。很多女生偷偷喜欢他吧。这是很久以后浅浅回想起来发现的事实。那时的浅浅聒噪得没有认真认识一个人。每当上政治课,浅浅觉得如果在这样老是照本喧科的课堂上安安份份份看着老师的嘴上下翻飞,绝对会把她的耐心磨损为零导致她狂性大发和周围的人勾三搭四的聊天。所以为了创造一个和谐的课堂,她又旧病复发地在宽大的政治课本底下藏着速写本画漫画。这个习惯从小学四年级就开始了,遇到她可以自个儿对付的科目,她就挪用作其他用处。以致到了初中时,她画画的名声还厉害过她的学习成绩。别人介绍她时总会说,她画画很好。尔后才补充说她学习经常班上前三名。有点本末倒置的味道。在老师读得忘我境界时,浅浅也热火朝天地挥动手臂努力排着一个苹果的阴暗面的线条。老师被下面夸张的唰唰声吸引了,眼光终于从书本逃离出来,看向毫不知情的浅浅。全班同学开始跟随老大的目光……这情形就仿佛是森林草丛中有一只埋头专心致志挖土洞的土拨鼠,并不知道草丛外面悄悄围了一群黄鼠狼。黄鼠狼老大见自己一向立竿见影的目光凝视丝毫没有起到阻止浅浅的作用,多少有些下不了台,于是发难:“洛依浅,这个问题你来回答!!”正在与黑暗奋战的浅浅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反射性的站起来。“答案在第五页倒数第三段。”后面轻声传来白小染的声音。浅浅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课本,就滔滔不绝地背了那段理论。老师不甘地让她坐下。浅浅暗暗吐了舌头,幸亏之前有预习过啊!后面的白小染用笔敲了敲她的肩膀,递下来一张纸条:少壮不努力,老大徒悲伤。所以后来浅浅谈及这件事时都会嘲笑白小染,太侮辱你的文学功底了,居然用小学生都知道的诗句来劝我。白小染振振有词,我是为了你的智商着想,说得太深奥怕你脑袋运算过度频繁导致系统瘫痪。然后以后课堂上一有问题,浅浅就习惯写纸条问白小染。;;

白小染的字,方方正正的行书带着小小的楷书痕迹,钩着小小的笔锋,和同一张纸条上张牙舞爪的如同魔鬼一样的浅浅的字相比,像一个个肃立的士兵,整整齐齐,一丝不苟。浅浅发神经病一样把所有他们对话的纸条收集起来,像在储存价值连城的宝珠一样。有句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可惜浅浅没有按这一理论进行,靠近再如何安静的白小染怎么也没有变成淑女。依旧会和看不过眼的男生彪悍地丢书本砸笔盒,依旧会在早上第一节课匆匆忙忙乱七八糟地迟到,依旧会在午休时间没有乖乖睡觉被罚到宿舍楼下拔草,依旧穿着宽大的休闲服装大咧咧走过操场看别人打篮球,依旧懒得整理自己半长不的头发…只不过多的是,每次午休时间过后和同桌从宿舍过教室时,啃着糕,她喜欢看早早已经扶在栏杆上的白小染。白小染总会朝着他们微笑。有点西偏的太阳光穿过玉兰树叶的密密麻麻的空隙,温柔的洒了一片细细碎碎的金色在白小染脸上,阳光打湿了他的脸,使得白小染很安静而且乖的轮廓不可思议的清晰,笑容里面仿佛揉进了一种甜蜜的奶糖。整个白小染映着还没有浓烈的阳光,穿一身白衬衫逼真地像是迎着太阳飞翔的白鸽。然后让浅浅看呆了没有顾忌地失礼,任凭雪糕滴滴嗒嗒融化。白小染会在路上相遇到浅浅和她的同桌时打招呼,只不过他打招呼的方式是微笑地眨眨左眼,并不说话。日子不咸不淡地过着。偶尔浅浅会和白小染合作写了一本笔记本厚的小说;其实是浅浅想图谋不轨的看白小染在写小说时写字写到不可思议的认真样子。偶尔会挤着课后十分钟和白小染下象棋,得寸进尺地悔棋十几次仍然沦为败将的结局;偶尔会在无聊的自习课上写纸条和白小染聊些废话…碰到不想听的课时浅浅就竖着课本把脑袋掩护好没心没肺地睡觉。白小染在后面看见的浅浅,因为睡着了的缘故,脸庞没有平日里的猖狂,睫毛因为做了什么而微微颤动,嘴角满意的向上扬。或许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有一个很赏心悦目的笑容呢。白小染没有良心的,不让她笑到最后,踢踢她凳子,直到她不甘心地从那场和一个流浪画家轰轰烈烈的私奔梦醒来。最溴的一次是白小染居然毫不客气地对早上刚坐好的浅浅说别动。浅浅诧异且茫然的没有动。白小染微微凑近她居然细心地从她脸上撕出一小片用作面膜的将近干了的透明青瓜皮!

很快天到了。南方的夏天是出了名的水充足。一个月总有十五天下雨。只要一不留神带伞,很有被雨打湿的高概率。白小染有天终于估算不到刚才蓝得透彻没有一丝白云的天空会转眼下雨,所以从下得昏天黑地的外面进到教室时,已经被雨水打湿,脸上蒙了一层水雾。像个清晨从森林里逃出巫婆城堡的王子。浅浅落井下石:落汤鸡回来了。浅浅习惯地用数落来表达关心。白小染笑了笑。很奇怪即使是这样,他的笑容没有因为雨的突然而狼狈。浅浅的同桌见了,忙微笑地递过一包心相印的纸巾给白小染。看到这一幕,浅浅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好像粗枝大叶的青树,居然因为一滴水珠坠落到厚实的叶片上而整棵树颤动。浅浅那一刻,突然在温柔的苏槿前面,心虚地败了阵。浅浅的同桌苏槿,是学校舞蹈社团的社员,是浅浅班里的文艺委员。她的笑容,总让人想到月色下夜来香的香气。神秘而静谧。这让浅浅觉得,她和白小染应该顺理成章地是一对男女主角。

好像很多事情,总喜欢发生在夏天。那年夏天的阳光,那年夏天的树叶,那年夏天的花朵,那年夏天的云彩,不知不觉地变迁,恶作剧似地更加浓烈。白小染却在那个浓烈得让人如痴如醉的夏天中旬没有辞别和道歉地离开了。;

那年夏季的阳光莫名其妙地冗长,迷离,还有点苦涩。斑斑点点树荫下浅浅的身影偷偷摇曳。原来人生中的有些离开,是猝然不及防的,就像流星没有来得及和夜空说声再见便已经朝未知的方向坠落。如果它恰巧划过地球的天际,恰巧有哪个人遇见,那么总会好歹有人知道它的一点点踪迹。但更多的流星是没有经过哪个人的瞳孔便已无声无息沉没。而白小染就是这样的一颗流星。很多时候浅浅总是等待那个灰色的头像如同以前一样活蹦乱跳,每次到了晚上十点理所当然的准时地叫她去睡觉,这种理所当然好像是左鞋必须配右鞋。可是终于没有了消息。原来有人可以在你生命中来得那么忽然,又可以从你的生命中突然抽身而去。浅浅曾经对着白小染的坐过的位置遗憾地想,你再也看不到我以后穿碎花洋裙在枫树下倘佯的模样。因为那次他们在学校绿化园里合种那棵枫树时白小染抬头笑着说等叶子红的时候站在枫树下会是一种怎样的唯美。那时候白小染的眉宇沁着细细的汗珠,睫毛伏在他几乎是白得透明的双眼皮下,脸颊少有的微红。季淡色的阳光撒在他脸上,他的眼瞳漆黑而明亮。浅浅心里偷偷说,就算现在叶子没有红时,你也可以这么唯美。后来啊后来,人生辗转。浅浅学会了不聒噪,撑着浅紫色的伞可以一个人走在公园两旁载满木棉花的小路上。她差不多淡忘了那些枫树了。

很多时候,你总以为会是你生命中一抹浓烈的笔墨的人,你总以为会花很多时间很多心力去描绘、去记念,你总以为那份割舍犹如天地那样牢固,不可动摇…但在时间的打磨下,原来也会风轻云淡。你甚至想不起来他的样子他的名字他带给你什么样的快乐和悲伤。偶尔整理书架时,浅浅还会看到自己保留的关于白小染的东西。比如那本合作写小说的笔记本,比如上课时传递的纸条,比如那个再也拨不通的手机号码,比如那个永远沉寂在头像群下的灰色…这些东西,如同震后的废墟,提醒着人,曾有那么一场惊天动地的地震。这个提醒,苍凉,无力。同学聚会时,苏瑾说白小染离开前曾经写过一封情书给她。浅浅其实从那场雨后就知道,白小染会钟情于苏谨。但是女人都会为了能够理直气壮地拥有某样东西时,总会骗自己。比如浅浅一直骗自己假装不知道然后坦荡荡的收藏那些纸条。这种侥幸让她执著地守候那些关于白小染的故事。现在苏瑾不经意的点透,让浅浅没有勇气再去保留那些重千斤的纸条。同时有些遗憾和不值,亏我洛衣浅记念你那么深,原来我可以浅到像台阶的月痕,树枝一摇便已覆盖过去。她赌气地发誓,如果再见到白小染,绝不会再理他。当浅浅决定扔掉它们的时候,再没有内疚。那天天气出奇的好,天空出奇的蓝,是浅浅也想不到的蓝。纯净得仿佛可以流动。所以浅浅坐在大明亮的落地窗前时,不经意抬头一看,反倒吓了一跳,真没有见过那么透澈的蓝天。

浅浅想起了白小染也如此透澈的眼睛,用这双美丽的眼睛望着她说,不落痕迹的遗忘,可以结束牵挂哀伤。浅浅家临江而建,她窗户下就是江水,缓缓流动。浅浅打开盒子,抽出那些纸条,一张一张撕开又绞成了Y字形,一松手它们便慢慢盘旋,飘扬。飘飘洒洒如同被骤风吹散的蒲公英。蒲公英上当年大的字,小的字,红的字,蓝的字,欢乐的,忧伤的,从清晰,到模糊,混混沌沌。有些继续趁风飞扬,有些落到水面,尘埃落定。好像有人说过,喜欢一个人,就会喜欢上浸染有这个人气息的一切东西。当年浅浅中了白小染的毒,好像是从他那些明媚的笑容开始。然后她喜欢不厌其烦地看那些纸条上安静的字,那些字就好像白小染蓝天下迷人的安静的侧脸。金庸好像也说过,世界最厉害的毒是无色无味的,连中毒的人也感觉不到,发现时毒性已经穿过全身经脉,无可救药。浅浅感觉到的白小染,仿佛连白色也没有,就只是一只透明的鸽子,没有来处,也没有去处,就那么消失不见。这个没来由的消失,如同解药,解着她的毒。

那些继续飞扬的蒲公英啊,你们有多少朵可以飞到那个男孩子的坟前,告诉你们的主人,终于有人舍得遗忘。因为遗忘,而没有忧伤。生活不是一部小说,它不会尽职尽责地告诉你前因后果,不会揭开那些未知的谜底。就像它不会告诉浅浅,当年的白小染,是怎么不舍得让她和苏瑾难过,白血病突如其来纠缠他时,他选择了什么也不说。连一个快乐的借口也没有留下,真的不着痕迹。他说哪怕是快乐的牵挂,也是一种牵挂,牵挂总是让人伤感的,何况这种牵挂,没有尽头,因为不会有人可以一辈子帮他编造快乐的谎言来延续她们的牵挂。因为不舍得让她们难过,所以舍得被遗忘。

浅浅对白小染的疑问,将永远也是一个疑问,在时间的狂野中糜烂,失了原形。对于白小染这样的人,让人无论如何也恨不起他那场离开。不能恨,只能去忘记吧。以后的洛依浅,恐怕也只能是去淡忘了那个白皙少年在夕阳下的笑容,他的笑容好像溶入了蜜糖,而他的忧伤藏到了身后的影子下。……生活中有多多少少个白小染和洛依浅啊,在多多少少未知与误会中,漠然相忘?或许,或许,相忘也是一种幸福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