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行

晚年的我，常常喜欢写点文字，因此许多记忆里的人和事又鲜活在眼前。虽然走过许多地方，而留在记忆里挥之不去的却是清溪村，因而清溪村也就成了我文字中提到的最多的地方，如果要我用一个词来形容对清溪村的思念，应该是魂牵梦萦最恰如其分。

清溪村是我人生旅途中的一个小小的驿站，初出茅庐，怀揣梦想的年纪，我背着行囊走进清溪河上游的这个依山伴水的小村上清溪，这里风光旖旎景色迷人，难怪唐代诗仙李白曾多次来清溪游览、留宿、吟咏。诗人的《入清溪行山中》对清溪优美景色作了动人的描绘：“起坐鱼鸟间，动摇山水影。岩中响自合，溪里言弥静。”情景交融，令人神往。但是我去那里，却不仅仅是为了欣赏那里的美景。只是在这里谋得了一个临时的工作，到清溪粮站收粮。清溪河边不起眼的小山坡成了我暂时驻足的地方。

从此，我便爱上了这片淳朴的乡土，这里老树森森，野花点点，是一处未经修饰的自然风景区。早春薄雾迷蒙的远山，夏夜渔火点点的清溪河，深秋如火般燃烧的枫叶，冬日黄昏缭绕的炊烟，好像一幅四季变幻的青绿山水画轴悬挂在眼前。这里山好水好人亦好，村民热情好客，即便是一杯淡淡的清茶，也凝聚着醇厚的乡情。这里淳朴的民风古来有之，李白曾住宿清溪碧岩，主人的热情款待，以至留连忘返。这里景致秀奇，碧岩幽秘，让诗仙诗兴大发，留下了《宿清溪主人》这首诗，“夜到清溪宿，主人碧岩里。檐檐挂星斗，枕席响风水。……”。可见山清水秀的清溪从古至今都是人们向往的地方。

阔别清溪四十载，当春风吹绿清溪河边的垂柳，一丛丛黄色的迎春花开放在暖暖的阳光里，是个温暖的早春，我决意去趟朝思暮想的清溪，“东风知我欲山行，吹断檐前积雨声”。多谢天公作美，雨后天晴给我一个出行的好日子，骑着单车去初春的原野沐浴浓浓的春色，去清溪旧地重游。

清溪河此时正是枯水季节，好多地方河床裸露在河水上，碧澄澄的河水在乱石间流淌，泛起白色的浪花。来到当年村边的老渡口，柳树丛中已经看不到那只往来不息的渡船。听不到摆渡老人那爽朗笑声和河水拍打船舷的汩汩声。 眼前是一座钢筋水泥大桥横跨在清溪河上，桥上汽车、摩托车、电动车川流不息，大桥连接着宽畅的水泥公路四通八达，一直通向五岭深山。村村通连接着山里山外，山里人出行再也不用肩挑背扛，家里晒的干萝卜丝、霉干菜，平时积攒下来的土鸡蛋，搭个顺风车一会儿就上了街，将山里的土特产换成现钱，农民的生活越过越滋润，用山里的方言说：“噫里，现在不当玩的好” 。的确，如今乡亲们的生活真是芝麻开花节节高啦！

远处的高速公路在青山绿水间穿行，来往的车辆在高速公路上风驰电掣。如今便捷的交通真正是造福于民，记得当年乡村交通闭塞，要把收购来的粮食运到城里粮库，汽车开不进村。只能用小木船从清溪河里运，我就曾坐在这样的小木船上押运过粮食。清晨天不亮就开船，颠簸到中午才能到池口粮库，一路上头顶烈日，慢慢悠悠，全凭船夫篙撑桨划，那种辛苦今天想起来还让人心酸。

二月的田野到处弥漫着春的气息，太阳暖烘烘地照耀着大地，河边柳树的枝条被春风吹得像柔软飘逸的长发，枝条上绽出许多麦粒大的嫩芽。眼前一座座散落有致的钢筋水泥的新式楼房代替了过去的砖瓦矮屋，向村民打听后才找到四十年前那位 老友二黑子的居屋，眼前也不是旧时常走的竹篱小径，一条宽阔的水泥路直通耸立在绿树掩映中的一幢小楼，四周竹影萧萧，绿树茵茵。

二黑子在家排行老二，田地里的活样样在行，犁田打坝一个抵俩，特别是水上里的工夫更是了得，在清溪河里划船撑排，捕鱼捞虾，整个上清溪也是首屈一指。汛期清溪河涨水的时候，一个猛子扎到水里总能逮到大鱼，不亚于水浒传里的浪里白条张顺。是个吃苦耐劳的人，常年在清溪河里日晒雨淋，皮肤变得黢黑，渐渐的远近村民都喊他二黑子，而他的本名却无人提起。四十年前我们就是要好的朋友，因为他精明能干，水性又好，被生产队派到粮站做工，常常划着小船把在河对岸收购的稻谷运回粮站，平时翻晒、装包、码垛，没有一刻空闲。

久别之后的来访，让二黑子非常欣喜，老俩口热情地把我迎进屋里问长问短，诉说着他们的生活越来越好，随着分田到户，粮食放开，农民种田不但免交农业税还有补助，现在还有新农保、新农合保障农村老人的晚年生活，农民已经过上了舒坦的日子。尽管多年未见，他们依旧热情招待，泡茶拿烟。并且要我住下来，今晚不回城里。此情此景，让我想起那些年在清溪村他们一家以及乡亲们待我的深情厚谊，记得有一年春节，因为值班没有回城过年，到他家拜年，似有回家的感觉，花生、瓜子、山芋角，摆满了一桌，还端来了鸡蛋泡毛米，黄灿灿的毛米泡着喷香的油煎鸡蛋，香味迷漫着那间低矮破旧的小屋，真诚纯朴的乡情在漫漫岁月里一直温暖着我。

如今旧地重游，又在乡村老朋友家里感受到真挚深厚的情谊，如同孟浩然过故人庄时的情景：“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几碗农家菜唤醒心中久远的乡情，菜园里的白菜苔，鲜嫩的韭菜炒鸡蛋，碧绿的菠菜，冬笋炒腊肉，早春时节吃着地道的农家菜，又一次让我品尝到逝去岁月里曾经难忘的乡村味道。这个夜晚，我留宿在清溪村，一整夜耳边都似乎在响着清溪河春潮涌动的声音。

春风伴我清溪行，来到这个朝思暮想的地方，看山看水看风景。在美丽乡村里行走。清溪河畔早春的田野， 处处春意盎然，一片欣欣向荣，一幅美好乡村的幸福图景如此清晰的展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