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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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那些羡煞人的美好，就如天籁的音符，每个都是那么活蹦乱跳、那么扣人心弦！

两岁那年，我弟弟出世了。我用胖乎乎的小手掀开弟弟的包单，告诉妈妈：你捂着他了，他透不出气呐。虽然我很喜欢弟弟，也懂得帮母亲照看弟弟，可却没有挽救我童年是寄养在外婆家中度过的命运。

记忆里，那是寒冬腊月，母亲带我和弟弟去外婆家省亲。晚上我拉着弟弟嫩嫩的手哄他入睡，第二天早上醒来，我揉着惺忪的双眼，却不见了妈妈和弟弟。我从床上爬起来，跳着、喊着：要妈妈。可却怎么也哭不出妈妈来，只唤出了外婆来给我穿衣服。而外婆后来又是怎样哄好的我，现在已经不记得了。

农家人的生活，就是伺候好牲畜、日夜不停歇地在田地劳作，然后才勉强糊住全家那几张口。不过外婆家在整个小村子里，算是殷实的人家，因为外公是木匠，农闲的时候常去给别人建房子和给人做一些农家人不可少的家什。即使外婆家在村子里是殷实的人家，也没有给我丰富的物质生活享受，更别说给予我在优质教育里成长，不过我却得到了表姐的宠爱，就这样在快乐的童年中成长。表姐叫蒲簟菲，乳名小红，我唤她红大姐，那年她六岁。

那时二舅舅跟着外公四处做木匠活，小舅舅在我家读书，大舅舅和外婆已分家各自过活。外婆除了要忙田地里的农活，还要去山坡上扯猪草和打柴，回到家了还要做饭、喂猪，不怎么顾得上我，就这样我常常像尾巴一样跟着表姐，也不管表姐愿意不愿意。

时光机，调至那些鲜活的影子。记忆中的片段就像电影一样在眼前浮现。

铜仁的冬天不是特寒冷，可是冰冷的床单，在睡觉前还是让我望而生畏。在家时，父母都是和我一起入睡，睡觉的时候把我放在他们中间，不一会儿就感觉到暖和而睡着了。可是在外婆家，外婆都是让我先入睡，她才入睡。因为外婆在我们吃完饭后，她还要把厨房收拾好、洗净碗筷，然后给猪铡好明早的猪草，再煮成猪食。而经过这么久的折腾，在白天没天没地地疯跑的我早已在火坑边进入了梦乡。而担心我掉进火坑的外婆只好给我洗好脚送我上床，可是每次都是冰冷的床单把我从梦中刺醒，然后我就哇哇大哭，这样外婆就会陪我一起睡，可也不是每次我的哭声都凑效。不过表姐却会在我哭得落花流水时，来陪我睡。有表姐抱着小脚丫，不仅不会感觉冷，还会睡得特别香。虽然我不再担心睡觉前那冰冷的床单，但却苦了我亲爱的小表姐。尔后在外婆家童年的岁月里，冬天我都会跳着、闹着要红大姐怄脚，不然就不肯睡觉。表姐不来时，我就用鬼哭狼嚎的哭声把把房子给掀起来，这样除了表姐来陪我睡觉外，谁也拿我没办法。

春天微风和畅。外婆家门口有块院坝，晚饭后和红大姐年龄相仿表姐与小姨们都会来到那里大家聚在一起，我们总是有玩不完的游戏。不过玩的最多是躲猫猫，每次都是让我闭上双眼，她们开始躲，而我睁开眼时，她们总是都跑得无影无踪，我就傻乎乎的去掀开一株株梦花树，再用棍子拨开那丛月季，但寂静的院坝除了我可以找到头顶那轮皎洁的明月外，却怎么也找不到她们！这时候我就开始哇哇大哭：红大姐被猫猫给叼走了。表姐和小姨们就笑嘻嘻地全部跑出来，可是我却怎么也弄不明白她们从哪里出来的，感觉她们就像影子一样，轻飘飘的，闭上眼睛就是天黑，天黑了影子没了，她们也不见了。有时候我们也会玩逮特务，游戏规则是：一个人去追在玩的其他所有人，谁被逮住了，接着就由被逮住的人再去追逐其他的人。而每次都是才开场，我就被逮住，然后就是我撵得她们满院坝跑，印象最深的是我把瑰敏姐姐赶到了栽种月季花的角落，当我正准备扑向她时，她做了一个向后退的假动作，然后转身逃窜，却一脚踩空跌倒在月季花丛中，扎伤了纤纤芊素手、划破了她的新裤子，害的那晚瑰敏姐姐挨了书大舅好一顿打狗棒法后，我们再也没有了晚饭后的游戏了。

铜仁的三月是多雨的季节，因为雨水充沛，小树会长出嫩绿的新叶，花花草草也都绽放艳丽的色彩，小鸟欢快地歌唱。我闻着清新的空气，感觉心像小鹿一样总在那噗通噗通地跳。每年那时候外婆家都会来两对小银燕，啄了新泥辛勤地筑巢。农人在这时过着最忙的季节，外婆就更顾不上我了，而红大姐白天要去学校学习，没有玩伴的我也不懂忧伤。但是外婆会在阳光明媚的日子里把我带到了她劳动的田地里；只有在下雨天把我留在家里。

在田地里的日子，我会一个人玩得很快乐，从田里捞出一堆堆新泥，我可以捏出心里的童话世界：有牛、有猪、有房子、有姐姐、有爸爸、有妈妈、有外婆……

我也可以从在田坎上挖出一只土狗仔来，筑一方水田，然后学着外公犁田一样让我的小土狗仔给我犁田。

也会在地里，为了看蚂蚁搬家全过程，而匍匐在地，弄得满身是泥，如给我犁田的小土狗仔一般，全身泥乎乎的。

而下雨天，一个人在家的我其实也不懂什么是寂寞，外婆家的大黄狗每年都基本在那时下崽，我可以小狗狗玩。

有时，我会架起椅子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屋檐下观雨。春天下暴雨时，空气很是沉闷，燕子会飞的很低。有一次小燕子贴着地面掠过珠珠花，惊起了在珠珠花下躲雨的鸡群的骚动，大公鸡昂头一啄，小燕子很悲惨地掉在了地上，看见小燕子掉在地上，公鸡和母鸡群涌去啄，我推开小狗狗，很不稳地疾跑过去，却摔了个我屁股啃泥，我少年时绝杀技能毫无悬念地驱散了鸡群，当我双手捧着那只可怜的小燕子时，发觉它睁着双眼，没了动弹。我爬上云梯把它轻轻地放在阁楼上，残忍地拆散它和外婆家那只大黄狗的少油水肚皮儿前世可能的孽缘，独自守候在它身旁等着红大姐下午放学回家，然后我们再悄悄地去外婆的橱窗里偷一块小小的丝绢把小燕子埋葬在屋圵上木芙蓉树下的梦想冢里，再给它作两揖祈求它保佑我和红大姐快快长大。安静不下来的我在阁楼没坐上几分钟，就下楼给外婆生火去了，待红大姐回来，我把小燕子的事告诉她后，我俩走进阁楼时，小燕子已经了无踪迹，没有保佑我和红大姐快快长大的事实为证！

晚春的夜晚，青蛙会春情荡漾，整晚它们呱呱地吵个不停！表姐会邀我和她迎着清爽的晚风，挽起裤腿走向屋前那蛙声响起的一汪汪水田，惊起小青蛙噗通噗通地来回乱跳，煞是好玩。

铜仁的晚秋一般都很晴朗，天空月光皎洁、繁星点点，地上也是星光点点，只是地面闪烁的星光是由萤火虫点亮的！这时我和表姐在地面的欢跑打破苍穹的寂静，而装满萤火虫的玻璃瓶捧在我怀里忽闪忽闪！

墨绿的夏季，阳光一泻千里，河水在我和外公的足下沁得心清凉，可是滚烫的鹅卵石还是灼得我又是“哎呦！哎呦”地乱叫又是乱跳！惹得外公呵呵而笑！外公黝黑膀子的转身一掷，银白的网在碧绿水面激起波浪，青山下、绿水边，我和外公一高一矮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恨长。晚霞从远方撒到我和外公身边时，鱼儿拉着网抖得岸边的水儿哗哗作响！

夏日的月光透出凉爽的明亮，我躺在外婆的怀里喃喃道：“今晚的月亮好明亮”

外婆说：“今晚堰塘的水有人偷放”

我拿小手抚摸外婆的脸，指圆圆的月亮“今晚的月亮好圆，像屋坎上长婆婆脸，笑得欢”

外婆说：“她养的是孙子”

我爬起来从后面抱着外婆：“我和红大姐长大后要好好孝顺你”

外婆说：“多读点书吧！”

……

五岁那年，爸爸给我买了件新衣服，我穿上新衣服去红大姐那里秀时，她却不怎么理我。只是很伤心地告诉我，要是我明天回家了，就给她说再见，然后再做道别的手势！可是第二天被父亲拽在手里的我，死活不肯走，只记得哇哇大哭来表示不想回家，却忘记了向表姐道别。

回家后，我就被父亲送进了学堂，其实我那时也不能说是严格意义的上学，因为我还没有达到入学的年龄（那时学校师资匮乏，没有学前班，而也不允许八岁前上学，我们那农村的孩子都是八岁直接读一年级），父母都忙于农活，而我也没有到成为小劳动力时候，和在外婆家一样没人顾得上我，只是比在外婆家更没人顾得上我。父亲想了想，就去找学校老师让我进学校去混日子，也不图我在学校能学到什么知识，只是希望老师帮他看看孩子，顺便让我在那儿感受老师上课的环境！可是父亲愿意送，学校却就是不肯收！后来再通过私人关系，二年级的李老师愿意把我放在他班上，让我自己带上桌子和凳子去上课，不给发书，他只负责在教室看着我！其实收了父亲七元钱的李老师根本没有负责看我，只是偶尔让我进教室去听课，大多时候把我赶出教室！下课后还任由我被学校的学生欺负！最可恶的是去父亲那告我的状说：我在上课时，不仅没有听课，还给他捣乱，在同学桌子下玩躲猫猫，弄得学生在教室哄堂大笑！弄得我每次都在他来我家要吃父亲一顿打狗棒法，然后遍体鳞伤地嚷着你让我回外婆家去，我不回来了。后来天气越来越冷，抵不住严寒的侵袭，我就不肯去学校了！结果是五岁只上了两个月的学，就把自己在学前的童年和那头差点在我半岁时一脚踩死我的老黄牛系在了一起！

在回家后的岁月里，挨打最多的原因还是和弟弟干架！在外婆家我最小，全家都宠着我！而回家后，我不仅没有得到宠爱，还什么东西都是弟弟要来和我争，在外婆家养成了什么都是我的的习惯，在家也就不知道和弟弟想让！由于三年里兄弟俩基本也没相见，我已忘记了自己还有个弟弟。常常是他来争我什么时，我就狠狠地把他揍一顿，揍得他哭爹喊妈；然后父亲再狠狠地把我揍一顿，揍得我直呼外婆，都说万水千山总是情，可是万水千山外的外婆每次都没法解救我于枪林弹雨的棍棒下！不仅外婆不能解救我，还在我揍弟弟的暴力下断送了尔后的童年生活去外婆家玩的机会，因为父亲担心我常在外婆家，疏远了我和弟弟的兄弟情谊。也许真的是因为我童年是在外婆家度过的吧，我和我弟弟那么多年来一直很疏远，没有多少兄弟感情！

刚刚不再上学的我，就在家里呆着，父母也没有让我去干什么，后来是让我在家里带弟弟。父母会在出门前帮我铡好一堆柴，再烧好火。可是那时特愚蠢的我，总是开始木柴大堆大堆地添加，到后来就没有柴可烧，而我自己又铡不动柴！每次等父母回来时，我和弟弟都是冷得清鼻涕拉得像母亲纳鞋的麻线。不过后来我却发明了一种办法，可以在没有木柴时，我可以继续烧火烤，那就是打牛。打牛就是我搬出家里的椅子，把他放在倾盆大雨下漾起一沟水的屋檐下的排水沟里，然后抡起锄头向椅子上砸去，十个来回椅子就被我打得稀巴烂，支离破碎的椅子木料在水上漂浮！我捞回去放在火坑里，一会就又是熊熊烈火了！后来干爹给我家做那四十几张木椅子就在我打牛的光辉战绩里消耗殆尽了！那愚蠢的岁月，真不堪啊！真不堪！

父母都没什么技术，也没什么文化，只知埋头伺候田地。而水稻产量高些的水田我家却没有几分，故父母只有多做一些产量不高的山地庄稼，才勉强能一年吃到头！这样很多时候父母都是很晚才回家，而那时我和弟弟都已饥肠辘辘，有时饿得不行了，我会去做饭！故我在五岁多一点，做了我人生第一顿饭，我烧好水把米淘洗后，放进锅里煮，可是很就过去了都没有煮成米饭，只是膨胀的水把锅盖顶了起来，让我以为是水不够，又加水进去煮，可还是怎么也成不了母亲煮出来那香喷喷的米饭，很沮丧的我只继续硬着头皮告诉弟弟我会煮出饭来！待到父母回到家里时，我已经把米给煮成浆了。

除了揍弟弟要挨打，放牛回家后挨打也是家常便饭！那头黄牛也许前世和我有深海大仇吧，我半岁那年它一脚差点没把我踩死而五岁看它，每次都是我和那些大人（只有我家是我五岁去放牛，村子里其他户都是五十多岁的老头或十五六岁的少年去看牛）把牛赶上山坡上后，它就钻进荆棘里，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常常是他们都把牛赶回家了，我却满山野地找牛！有时是一群牛把别人的庄稼吃了，最后总是在地里抓住我那头黄牛！因为他们的牛被他们赶走了，而故意留下我的黄牛买冤枉单，也正应了家乡常说的那句谚语“老鹰叼走了小鸡，老鸹背冤”。而开始听说这谚语时很想不通：老鹰和老鸹长得很不一样，怎么会背冤枉账呢？可发生自己身上的事却让我很轻易地理解了这句谚语。怎么每一次都是我那头黄牛呢，因为他们是一家子的，而我的父亲、祖父、曾祖父都是几世单传，丧尽天良地合伙欺负我这五岁小孩！那可恶的黄牛每次开了荤，美滋滋享受绿油油、嫩青青的庄稼时，也就是我全身开花的时候！

现在每次看着别人笔下欢快的童年时，我总是于夜空下噙着泪水回想当年在接受母亲的棍棒前躲在角落的血泪史！

日月前行，一切都是过往！可是习惯于追思岁月的美好的我总是唤起心中的伤痛！在我笔下，我多希望我的童年只有在外婆家甜美回忆！可是事实我的苦难童年远远多于我那童年里短如昙花一现的快乐！但不管是伤痛的过往，还是心酸的记忆，抑或甜美的回忆，正是我们生活中拥有了这些才不孤独！

谨以此文献给我再也回不去的纯真年少及疼我爱我的外婆、宠爱我的表姐！也祝愿天下孩童快乐健康成长及我们80后的兄弟姐妹每看见童年这两扣人心弦的字眼，总是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所属专题：我和春天有个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