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娘

2011-04-18 15:29 | 作者:九十九道弯 | 散文吧首发

曾读过赵德发老师博客上的散文《姥娘》,在1991年第十期《飞天》杂志上发表过,印象极为深刻。常让人沉浸在一种大来自老百姓的平凡生活中的思考与回味,读着读着就流泪了,一种是为赵老师娓娓道来的岁月时光里的珍爱所感动,还一种是被赵老师那情深意挚的真情所感染。我曾斗胆在其博文里留下了一段文字:赵老师,读了您的文章,亦感慨良多。我姥娘也是宋家沟人,儿时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听母亲说我小时候也常在姥娘家,虽与您儿时的经历不同但受到姥娘对外甥的疼爱而感动一生的心情是一样一样的。姥娘还健在,八十九了,每年八月十五和节都去看她,每次看到她身子骨还结识,心情上多少有些许安慰。唯独今年过年父亲住院没能去看她,但听母亲说年前摔倒一次,让人揪心。我姥爷叫宋士伦,已去世十七年了吧,也属于“绝户”那一种。六个闺女,现在在村里只撇下姥娘一人,没有一个在姥娘眼前的,都是十里八村的,不远。只能隔三岔五去看看,辛亏闺女多,也算是姥娘的福分了。我作外甥的,也不在姥娘身边,只能祝她身子骨结实了!

当时赵老师的回复也让人感动:九十九道弯,原来你的姥娘就是我们村,祝她老人家健康长寿!

说来此事已过去有一年有余,而在今年清明时节,我只能愿姥娘在天安好。姥娘于去年秋天逝去了,先前她身体一直还比较硬实,自己一个人生活,她不想让人为她费心劳神的,坚持自己做饭、种菜浇园一点儿也不耽搁,虽然她是小脚女人,干什么活都马虎不得。每次回家看她,她那菜园里都有时令蔬菜。春天里,有油绿绿的韭菜和香喷喷的椿芽儿;季里,有长长的豆角和圆圆的土豆;秋天里,堂前屋后都结了些扁芸豆和南瓜,南瓜汤的香味还时常勾起我那根馋筋,不由得想起她的好来。

在姥娘八十多岁的时候,有哪个女儿想去接她来家里住几天,她往往是早上去了,下午就又回去了。她说:“七十八十,不留宿。”意思是说人年龄大了,就不在人家住了,万一有个和什么好歹的,对住家也不好,全然不顾闺女们的劝阻。时间久了,各家也就将就她的想法,也只能经常到姥娘家看看,我也不例外。

听母亲说,我很小就因为我的老奶奶因染得肺病,也许因传染的缘故,就把我放到姥娘家里了。姥娘家的生活也过的很清苦,因为人口多,没有多少细粮给孩子吃,能和大人吃一样的就已经很不错了。

姥娘年轻时,家境还是不错的,曾经念过私塾,不像母亲连一天学也没有上过。但等她嫁人有了家庭后也挺不幸的,在她二十多岁的时候,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妈妈了,丈夫年轻轻的就得病死了,日子的艰苦可想而知,后来实在没办法,就带着三个闺女改嫁跟了后来的姥爷。一大家子人,姥娘又陆续生了三个孩子,只有一个男孩,但不幸很小就夭折了。

常常听姥娘慨叹:“说她没有养儿的命,一辈子也没能在丈夫面前强硬过,一直谨小慎微生活着。”到后来她闺女家添了外甥,她如获至宝似的像个金疙瘩似的抱着不舍得放下。以前的生活不像今天,那时吃了这顿没那顿的,当初在她家里有点好吃的,还不敢光明正大地给我吃,只能瞅姥爷不在场的时候偷偷给我。我印象最深深刻的就是小时候身上长脓疮了,也不清楚当初为什么会那样,小孩子只要皮肤上起了脓疮,它的粘液粘到哪儿,那儿就会生出脓疮来。我曾经长的满身都是,晚上睡觉盖的毯子,到第二天早就粘到身上了,当把它揭下来时我就会呼天喊地的哭叫。幸亏,姥娘从别人那儿打听到一个偏方,没想到还真管用,偏方就是:在天刚停的时候,逮一些癞蛤蟆,扒了皮,炒了吃,结果我吃了两次就全好了。

后来上学了,去姥娘家就渐渐地少了。偶尔,是姥娘来我们家里看看,总要捎带一些好吃的,常常盼姥娘来我家,因为她来了就有我爱吃的香果子和糖果。在她和母亲家长里的谈话中,我认真地倾听,姥娘也总是打开话匣子,讲述过去的风风雨雨。

我现在临沂生活了快二十年了吧,城市一天天发生着巨大的变化,今天的日新月异,也能说明我们要珍惜如今生活的美好幸福。姥娘曾不止一次在我面前说过自己的过去,她在年轻的时候来过一次临沂,那时也仅仅是一座小城,那次她足足走了一天才到临沂,毕竟是一个裹小脚的女人,百十里的路程,要走一天,而如今也就是个把小时的车程。姥娘是来监狱探望丈夫的,因为当时的政治斗争,做老师的丈夫因迫害进了监狱,也正是因这次姥娘的探望,没过多久丈夫也就出狱了。刚开始我只是听着姥娘的倾诉,但姥娘却经常讲起这段经历,我就从中感受到她的对曾经死去的丈夫的思念情愫,一辈子命运多舛的她,能乐观而坚强的生活,让我们做晚辈的也倍受感动。

在我进城上学与工作后,也只能在逢年过节时去看看姥娘,每次去还是像原来一样喊着我的乳名,嘘寒问暖的样子不变,但看着她日渐衰老的面容,不由感叹生命的沧桑与岁月的易逝。姥娘老了,但她的爱不变,对子女的爱还是那样无私与执着,她还是拿着我儿时爱吃的香果子,让我吃,让我临走的时候带走。

随着工作与家庭的关系,我回老家的次数渐渐地少了,偶尔电话中问起姥娘的身体,听着母亲每次都说很好的消息,我倍感欣慰。

但去年秋天一天晚上,父亲打电话说,姥娘去世了,让我和弟弟赶紧回去,我们连驱车往回赶,一路上心情非常沉重,一直想着姥娘的好,同时也自责没有常回去看看姥娘。

姥娘走的很突然,属突发性脑溢血,当天下午还是自己做的饭,但突然间就摔倒人事不省,再也没有救回来。

等我们回去,看到静静地躺在棺材里的姥娘,她安详的面容,好像还在注视着我们,泪水不由地奔涌而出。

安葬了姥娘的那天,秋日的阳光斜斜的照在姥爷的坟头上,周围的果树的叶子随着秋风刷刷的响着,那成熟的果实已经压弯了枝头。

春天来了,姥娘坟头的那棵细柳,已露出新芽向她微微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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