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把自己放的太遥远

不必把自己放的太遥远------给遥远的梵高

文/安静

遥远的梵高：

你好！我又一次站在这麦田，这刺目的麦田，却没有勇气走进。也许是害怕自己打扰了它的寂静和神秘，也许是惧怕它强烈的热浪击垮我薄弱的意志。我家乡的麦田是金黄色的，柔和柔软的金黄色，连同那些站立的麦秆也一样的柔和。小的时候，我和伙伴们在婶婶家的麦田地里捉迷藏，还被妈妈斥责像个野孩子一样疯。不过，那种无拘无束奔跑的感觉我至今记得，也记得那回荡在蓝天白云间的笑声。那即将成熟的麦田地有一股子的清香，麦粒饱满的身体裹在锋芒之间，放在嘴里牙齿轻轻一碰，变‘扑哧’出白色的汁液。我会很多次梦见那片麦田，奔跑在地垄间，直至许多年以后的今天。可我没有勇气走进你的那片麦田，这世界上另一个天地的一片麦田。我只是站在那里，站在那里，那种孤独时时会将我淹没，那种绝望时时会将我吞噬。原谅，我如此地没有魄力。我没有一丁点的撒谎。阿尔的阳光一定是热烈地。它的光和热铺天盖地般流淌，充盈饱满在你的生命中。那站立成捆的麦秆，弯垂成熟的麦穗，还有小山一样，房子一样的麦垛。那麦垛是热烈的黄，通透的红，挚热的火，太阳一样的色泽！我感觉着天空也要燃烧了起来。我的皮肤微微地烫，像爱人炙热的唇在熨烫，衣服上暖烘烘的气流传递给身体。那些收割后小山一样的麦垛是另一个生命在思考吗？！

村庄的屋顶安静极了！它们比城里的高楼要温馨的多，可亲的多很多。烟囱里飘着麦秸秆的香，白色缭绕的烟雾是回家的航标。素洁的小路一直通向不远处的城堡，两边的树绿的招摇和妖娆，连同大地上无数疯长着的小花。葱绿。火红。金灿。极艳目的树似一团团飞扬的云，它的后面隐匿着强劲疾风，连同褐色的土地一同冲向天空。一切在起伏间颤动，动荡，摇晃。一切是有生命的。激昂的，饱满的，安静的，张狂的。鸢尾花在风中奔跑，疾驰，我追赶不上，气喘吁吁，可我不愿意停下来，不愿意。我想要成为一棵树，哪怕是它苍老的虬枝，细嫩的枝叶。我想要成为那疾驰的云，连接着天的这头，地的那端。卷起，飞扬，或流泻生命的飞溅。这无比的热烈从我的脚心点燃，燃烧。燃烧是生命一贯的姿态吗？那怕顷刻间成为灰烬。

我还是想起了你的姑娘，你心爱的姑娘。尽管我不愿意生命中悲的色彩时时占据我的心。她在你的生命里，藏在你生命的最深处，那是两个人生命燃烧的火焰才会灼烫得世人唏嘘和惊叹。你的执着，你的一往情深令走过你的每一个人仰目和自卑。只是，她不知道了，她活在她自己的世界。许，那样的她解脱了。可，你自责，你懊恼，你悔恨，你愤怒，你藐视这个不公平的人世。贫穷有时候是一种尴尬和羞涩，也令人丧失尊严，平等的尊严。你始终捍卫着自己的尊严，于是，你把自己活成那琥珀般的标本。你始终走不出你和她的世界，这是你的不幸和悲哀。如果，你的姑娘醒过来，她不愿意你那般执拗，她不愿意！爱没有目的。爱不是占有。枪响了，你再也听不见这个世界的声音，也不用再为生活而负累叹息，你更无情地轻视了生命的尊严。其实，你一直是两个人活着，两个人活着的。你自私霸道了结了自己的生命，那个疯人院的姑娘呢？她怎么活。恨，是多么可怕的字眼，你还是没有能够走出那个极端的圈子。死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活下去才需要更大更大的勇气。没有谁可以给你勇气，只有自己才可以拯救自己。而你，那个假装睡着了的孩子，却不愿意醒来。

向日葵依旧开着，灿烂，妩媚，热烈，阳光无比。花儿依旧开着，温暖，娇艳，烂漫，毫不羞涩。那也是生活！生活的热烈与奔放，明媚与阳光。犹如你笔下的色彩与线条。至今我仍相信那是从你骨子里流淌出来的气息，我一直相信。生命中的灰色，怎能与生活的生动与美好抗衡呢，你说?!当美以感性呈现铺漫开来，我迷失了。迷失在这纯粹的色彩之间。深刻的灵魂必须是痛苦的吗？你说，没法子了，没法子了。那群乌鸦扑棱棱慌张着飞走了。痛苦不仅是扭曲的线条，更是无边的沼泽地，它，吞噬了你和你生命的一切。你是孤独的。尘世的每一人都是孤独的。可你生命的色彩充满了红色，黄色，绿色，那是生命中燃烧的激情与澎湃的热烈呀。或者你的生命属于艺术，只属于艺术。你是麦田的守望者，收割者，你挣扎的线条，明晰的色彩，狂舞的灵魂一直在呐喊，一直在呐喊。你同文字一样救赎了很多人，却无法拯救你自己。我为你难过。我有一种冲动，想要去阿尔，去瓦兹河畔，感受那猛烈的阳光，炫目的麦田，仰望那茫远的夜空，目睹火焰般升腾的柏树与夜空绚烂的星河。你，会在那儿吗？！

遥远的梵高，你会在阿尔吗？！那里，会遇见你吗？！遥远的梵高，我们太遥远了。我想对你说，也说给我所遇见的每一个人：热爱生命吧！若空气和阳光还在你的世界眷恋，那也是你活下去的一个理由。热爱生活吧！若生命的色彩终是一种疼痛，就在这疼痛中活出一种滋味。这是我说给自己的，也说给你，说给我所遇见的每一个生命。遥远的梵高，我们太遥远了。你，听得见吗。

安静

2012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