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音郭楞的母亲

2012-12-30 19:13 | 作者:运河泥人 | 散文吧首发

晃晃荡荡我已四十有六,而母亲六十九岁了。我整个年岁的六分之一生活在母亲身边,这个比例的五分之三处于懵懂状态,绕个圈子算算,其实我同母亲生活在一起大约八个年头,其中六年在江苏老家,仅有的两年生活在新疆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

学生时代,我写惯了关于祖母的文字,很少提及母亲。一次题为《我的母亲》作文,让我痛哭流涕,无从下笔,为这,我挨了语文老师痛批。后来,我迫不及待想见母亲,一个有季,母亲坐了四天四火车回来了,我和祖母等候在徐州站,记忆中的母亲黝黑消瘦,很有精神,话一落口就是“我儿!”我被母包围着,乐从远方来,喜出望外。衣兜塞满鼓鼓的糖果,笑溶化了大雪天。

那雪天,站在母亲身边:眼帘是冷,眸子却是很热的。我送女儿读大学,同样的站台,同样的雪天,我却找不到从前母亲的影子,多么想再感受一次母亲把我揽进怀里的温情。

年末,母亲来了。我和妻去徐州站接她。母子一见,我的眼睛惊呆了。母亲的鬓发全白了,稀疏了,二十年里,我终于惊觉她的衰老,这一发现压在我心里,很重,很重,我特别难受。脑海翻腾着,这二十年的疏离给母亲带来了什么?我究竟能为母亲做点什么?这个念头无需做作,并非多愁善感,这些年来我一直为了生活而奔波,过多的自私占据了心,对母亲的疏忽其实不是无心。

回家,像个孩子,把风衣丢在沙发上,厨房里亲自为母亲做了一碗鸡汤,再端来一盆热水,泡泡母亲的脚,解乏。对我,母亲的到来,家变得更舒适,温馨多了,坐在她身旁,亲近,悠闲自在。

承欢膝下,这样一个家,来了最亲爱的人,这样的一个地方,容得下母亲的老唠叨唠,二十年来米面的生活,此时此刻增添了母亲的关切笑语,甜滋滋。等到这么一天了,坐下来,吃母亲煮好的手擀面,她把鲜嫩的辣子肉丝均匀地分摊到我们各自的碗里,母亲那一份加到我碗里,我皱眉,感觉她的心是何等的踏实。觉得母亲极像辛苦觅食养活一家老小的大,我是不是那只忘恩负义的小乌鸦?

母亲不属于徐州,她属于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母亲的家如此之大,浩淼的沙海容得下渐渐消瘦干瘪的身子。母亲三十出头进疆,我懵懂的记忆里不知东西。直到读初中,我在新疆的地图里寻找“巴音郭楞”这个字眼,那是母亲生息的地方。那里一片荒凉,戈壁沙滩,卵石成堆。母亲披星戴月,拼命拓荒,沙漠变良田、绿树成荫。

母亲已经迈进七十的门槛,她是那么的好,她是我们生活的一面镜子。身居艰难困苦的境地,乐天知命,厚重的精神力量,无时不感召着我们。三个儿子窗明几净饭菜飘香,给她留有理想化的起居,而她偏偏过惯巴音郭楞的生活,去寻找季节赋予她的年复一年的心中永远常青的那片绿。母亲老了,而巴音郭楞不老,近四十年,经历了风霜的脸,浓重的嗓音,干瘪的腮。我不会嫌弃!这样的母亲,这样的年纪,我说过,我要离开徐州这座繁华的城市,回归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这块贫瘠的土地,我会,我一定会!

“巴音郭楞”等着我,那里站着一位佝偻的母亲。两鬓白发。空旷的天际回荡着但丁的声音:世界上有一种最美丽的声音,那便是母亲的呼唤!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