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眼里,我只不过是一个乞丐

2009-10-14 12:51 | 作者:浩伟 | 散文吧首发

人民街社区和沿江西路也不过是数步之遥,一个是“贫民窟”,一个是“金岸”。我是一个住在“贫民窟”却到“金岸”去赚生活的人。我住的房子是一间15平方的套间,在9楼没电梯,是租来的。房东是一个旅港商人,一年都难得回来一两次。其实,这对我来说是件好事,要不像我这样欠三个多月房租的租客是早应该被赶出去的了,或者房东根本就忘记了又我这样一个租客,甚至忘记了在人民街社区还有自己的这么一所旧房子。我的套间是简单得可怕,一些衣服、做饭的锅、冲凉用的水桶、一张前任租客留下来的木床、一把吉他(那是我讨生活的唯一工具)和我,就这么几件东西。如果说我不是“东西”,那还得在“几件”中减去个“一”。

广州的天气真是让人无可奈何,九月份了还是火辣辣的,好不容易刮了风球却下起来。雨天,我没办法出去讨生活的,那样的日子根本不会有人在江边听我弹吉他、唱歌。已经窝在套间里四天了,旧木床脚就放了我四天下来吃完碗面之后留下的盒子。今天9月11号,但愿下午开始会是个晴天,这样我就可以在晚上出去江边弹上三几个小时的吉他、唱唱歌,维持一些生活。

天从人愿是件好事,但也有一句话说:过犹不及。上午十点钟开始天气热得已经让我没办法在套间里呆了。呵呵,热就热吧,虽然难受一点可是晚上就准会有客人在江边乘凉的。这让我想起了白居易先生笔下的《卖炭翁》:心忧炭贱愿天寒,可怜身上衣正单。或者,今天我的故事也有一位大文豪写出来未必不是一件不荣幸的事。

晚上六点半,我今天提早了一些出门,反正休息了几天,有精力的话就应该多工作些。即使天色还早,我可以当时散步,慢慢走过去。这条幽幽的窄巷,多少次我倚着削落石灰的旧墙仰望一线天空。因贫穷而被冷落成了大自然的定律,而不论是人亦或是窄巷。譬如,偶然发现掉到地上的石灰,不用过去很久的时间就会被人打扫干净了。

“嘿,小伙子,今天这么早啊?来,我给你算一卦吧。”走到街口,我被人叫住了。回头一看,正是常在社区门口替人算命的老先生。我犹豫了一下,反正还有时间,就让他给算一下吧。我在他旁边蹲下了。老先生说:“来,你先在这些签里抽一根出来。”我看了看那些签,都是用竹片削的,每一根都粘了一些红纸,红纸下面有小刀刻的一些看不懂的符号。我随手就抽了一根交给他。老先生眯着眼睛,举得远远的,斜斜地看着。“嗯!”他沉吟了一下,从头到脚把我打量了一番,最后目光落在我放在旁边的吉他上。他接着说:“这支签嘛,《易经》的卦书上说……。我帮你解解,你付给我十块钱…..!不。八块。”我一鄂,站起来。“不好意思,我只有五块钱,全给你了。算是我刚才抽这一签的钱,解签就不要了,我没钱了。”我说着就把裤兜里仅有的五块钱递给了他。他伸出手来用两根手指像抽烟的人夹住烟一样夹走了。我转身就走,背后传来了那算命老先生两声“嘿嘿”的干笑。我没敢回头,加快步子走开了。我揣摩着:不知道抽了第几卦?《易经》我不懂,只知道第一卦说: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我来到江边,天色只一点昏暗。我点了根烟蹲在江边的阑珊旁,等待天黑。烟雾飘起,我抽着的是凄冷,是寂寞。我很享受这种慢性的自杀。不能干干脆脆地死,我放不下对生活的那一点点残留的希望;不能干干脆脆地死,我的身边还有一把跟了自己十多年的吉他;不能干干脆脆地死,我还等待去看年年来都要盛开的红棉花。无意看着闪来闪去的人群。来往的人都是过客,步履匆匆,只有自己起点,也没有人去问起谁将要达到的目的地,正如没有人问我为什么来到这里,也没有人问我在这里干什么。上弦月早早地从高楼的狭缝中升起。到中秋不够一个月的时间了,对于我节日没有任何代表性了,早就忘记月饼的味道了。大概,那是甜的东西吧?

一张二十元的人民币从我眼前掉下,落在我脚根前。我捡起钱,抬头看见一位年轻的小姐,她一身很潮流的打扮,盘着晚装的头发、V领的低胸装、穿一条米黄色的热裤,后面还有牵着一条穿衣服的狗。我说:“小姐,你的钱掉了。”把钱递了过去。“嘿。那是给你的。”“我还没开始唱呢,怎么好意思收你的钱?”我仍递着手说。她不解地看着我,说:“打发给你的。”也没接钱,走开了。我怔了一阵,收起了钱。“今天应该会是个好日子吧!还没开始就有钱收了。”我心里念叨着。

……,……。

天色渐暗,我准备开始我的“生意”了。我拿出吉他先调整一下各弦的音色。先来一首纯音乐的弹奏吧,我选择了外国的民谣《乌托邦》。这首曲子我已经很久没弹了,它说的是生活中一个理想的的国度:那里和平而自由,人民安居乐业,没有饥荒、没有歧视……。或者因为心情还不错的缘故,即使很久没弹的曲还是在我感觉很不错。“喂,我说你能不能弹点爽快点的歌来听听啊?”说话的是两个刚从酒吧出来的小伙子中的一人。“可以,您想听什么的?”我说。一个刚下班的女孩子从他们眼前经过,他们没搭理我,冲着那女孩子叫道:“老婆老婆我你。”那个女孩子自然是没理会就走开了。我很无奈,只好开始弹奏《老婆老婆我爱你》。那两个小伙子显然不是为了听我唱歌而来的,没等我弹完一段,他们就搀扶着走远了。我自然不会再为他们点的歌弹下去了,叹了口气,调整一下弦。

两个小时过去了,除了开始弹唱前那位很潮流女孩抛下的二十块钱,我一无所获。可能是因为天气的原因吧,我感觉喉咙干燥得有点发痒。用了几首纯演奏,这使得我的嗓子有暂的休息。

……,……。

我尝试观察江边的人群。那些都是幕下各式的精灵,各自活动,没有谁和谁有着相互的联系。漫不经心的中年男人,光着他肥胖的膀子,脱掉的上衣搭在肩膀上,那发福得隆起的肚子看上去像画里的弥勒佛,一条腿耸在一侧从宽松的沙滩裤中露出来,腿上毛茸茸的体毛远看上像穿着黑色的长丝袜。年轻丰满的小姐,穿着黑色的背心,那狭短的布料遮不住她前面的肚池后面的尾龙骨,刻意要穿热裤是为了展示她大腿上黑色带刺的蔷薇纹身吧?诱人的长腿踩着单排的轮滑,灵活地在我眼前晃悠着来回游动。…….,……。

孤独的歌唱者,是我。在这喧嚣的城市,生活让我现在表演的角色太过淋漓尽致;在这沿江的金岸,生活让我现在表演的角色不能有所埋怨;在这夜幕下的卖艺,生活让我表演的角色没有报酬。我现在深深想起民族英雄岳飞的那首词,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每一场戏总是在人群渐渐散去的时候落幕的,今夜也一样。也深了,我回到我的住处,看着那沉甸甸的二十元人民币。这是一种讽刺,在他们眼里,我只是一个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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