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住山里农家

盛夏时节，山里草木葳蕤，满眼一遍绿色。我来粤北的一个山镇里监理一个变电站改造工程，因离集镇较远，借住在附近的山里农家。这些年一直在城里混，偶尔来远离喧嚣的山里住，身心都倍感宁静。房东是兄弟分家后合围的一个小院，院门口一颗杨桃树正花开烂漫，院门象被一把硕大的花布伞遮盖着。房子是近几年新盖的，两层楼，感觉还不错，有画里农家的样子。比起我儿时的老家，真是有天壤之别。我老家那土坯砌墙的茅草屋，就像在平地上隆起的一个大草垛。我这个从草垛里钻出来的毛孩子，一晃已年过半百，一切如烟如梦。

当城里人看够了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住厌了压抑的喘不过气来终日不见阳光的牵手楼时，便开始向往山野的广袤和开阔；当有些人吃腻了山珍海味，便想起了绿色天然的野菜野果。时下不少人不是正时兴吃农家铁锅饭，去田园旅游吗。其实尝试一下还算新鲜，久了未必惬意。

这是一个四面环山的乡镇，近看是山，远看还是山，丛山之间的狭地里坐落着一个个自然村子。公路在群山之间迂回盘绕。夏季气候多变，快下雨的时候山顶上冒着腾腾白气，象是掀起了盖的蒸笼，转眼间便是烟雨朦胧。有时这山下雨那山晴，怪有意思，这些现象是城里人看不到的。

晚上出来走走，看看山里的孩子们在玩些什么。夕阳下，三五个一伙用果核做弹子打，有女孩儿跳橡皮筋，也有的在一起看画册。天黑就各自回家了，跟我们小时候没什么两样。比起城里的孩子，实在太单调。他们没见过变形金刚，没玩过遥控汽车，以他们单纯的心地和浅陋的见识长大，将来怎么能和城里的孩子竞争比拼！好在有电视拓宽了他们的视野。人类在进化，时代在进步，我们都是进步的受益者。只是受益的程度不同而已。

城里人到农家生活还是有许多不习惯的。农家的住房也不错，许多还是楼房，比城里的一般人还宽敞，但也有许多不方便之处，比如大小便，城里叫卫生间，农村是茅坑，因为他们要积攒农家肥料，不能象城里人那般冲刷，房前屋后到处有苍蝇蚊子。广东的农村和别处也没有什么区别。我和施工队的人住在一起，他们都来自农村，没什么不习惯。晚上一起看电视，聊天。偶尔遇上停电的时候就只剩下聊天了。大家天南地北到广东来，走到一起都觉得是缘分，所以一见如故，各自聊着家乡和自己的趣事，清一色的男子汉最感兴趣和聊的最起劲的是女人。我只能暗自感叹了。年轻时也有过初恋，相恋几年除了拉拉手，其他什么都没碰过，想到的是责任。现在说来年轻人有谁相信。婚姻是要缘分的，生活是家庭和各种现实关系的组合，人生都有各自的无奈。现在的青年男女分分合合自由自在，也是一种社会的进步吧。但是到那些娱乐场所走走，就象到了电视里。年轻人一定要善自为之啊！

山里的夜九点以后就转入宁静，山里的空气昼夜都清新。空山寂静，令人深思幽远，灵魂净化。但身处丛山深处，看前面一山更比一山远，山里的好多妇孺老人一辈子连县城都没有去过！幸好现在修了路通了车，赶集还算方便。生活就是这样，有利必有弊，有得必有失。取其利，避其弊，小失大得，那就是智者和强者了。

山里家养的狗多，一有动静村子里的狗叫成一片，但都不大咬人，不像城里人养的宠物狗那样可爱，也不像狼狗那么恐怖。熟悉了，你进出时它会跟你一段路，迎送你。山林里的鸟也多，尤其晴天黎明时叽叽喳喳叫成一片。中老年的山里人都很淳朴，也好客。不像城里人那般冷漠。不管走进那家，会请你喝茶，如果问路，会给你指点。听说有个地处偏僻的山里小村子，政府动员搬下来后，不知为什么一段时间后又不知不觉的搬回去了。或许这就是山民和山的情结吧。工程结束我离开那儿时，面对群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知是留念还是什么。

２００９年７月于英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