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之日

红眼睛幽幽地看着这孤城。

远山上一棵树被剪成天的幕布，我站在天堂往下看，地上的春天正在前进，以一团火消失在火里的有恃无恐，寒冷的燃烧着。从一脉花根烧到冰面的寂寞盘旋着，人们在床上酣睡，铁屋子里呼吸均匀。天空只有八面，七面已经被封上了。只有我站的天堂是开的，天就要塌下来了，与海重回母胎，繁衍最初的兴盛。伛偻的人类，拉开一场场悲哀，认真的生活在末日之安详。

你看：“从前冬天冷啊，夏天雨啊水啊，秋天远处传来你的声音暖啊暖，你说那时屋后面有白茫茫雪啊，山谷里有金黄旗子在大风里飘啊飘，我看见山鹰在寂寞两条鱼上飞，两条鱼儿穿过海一样咸的河水，一片河水落下来，遇见人们破碎，人们在行走，身上落满山鹰的灰。”从前用一种不顾一切的姿势斥责我们的怀念，月光飘不进水里，冬天奇异的温暖，夏天渴死一只寻水的鱼。人的心像中毒一样蔓延着悲伤和怀疑，一股无所适从的欺诈。

末日之路。

一个旅人在路上行走，不停地追寻，年久日长，他已经不知道在追着什么了。他走过寂寞的山村，村里只有一条出山的小路，他在丛林的深处用芭蕉搭一个窝棚，用树上最鲜活的野果充饥；他走过肮脏的小镇，每个店的门口都有中年的男子围着在打一种牌，女人们在旁边专注地看着，街上垃圾遍地，尘土塞满过他的鼻孔；他走进繁华的都市，用金钱包裹的笑话，苍白的在舞台中央肆意，那遥远的傻子们在认真地嘲笑自己，现在他不知道是要去哪里了，遇见一个美丽的女子，裹着美丽的玫瑰花的袍子，镶边的鞋不沾灰，她说，年轻人，你去哪里啊，年轻人不说话，她说留下来吧，我有温暖的屋宇，有阳光的笑话，你再也不会寂寞。年轻人回顾了一路的风景，阴湿，肮脏，腐烂的气味钻进他的鼻孔，他嵌住女子的手臂，用指甲做印，渴求。

他死了，像一把琴那样在岁月里失却氤氲。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他每日在繁华的酒店吃着法式的点心，享受着万千的掌声和鲜花，舒适的荡着，可是他死了，在阎帝的生死薄上，你可以查见的，横死。

末日之末。

一个诗人的语言就是一个疯子的狂吼。“在春天，野蛮而悲伤的海子，就剩下这一个，最后一个，这是一个黑夜的孩子，沉浸于冬天，倾心死亡，不能自拔。热爱着空虚而寒冷的村庄。”他说要造一间房子为你们祈祷。向你们所希望的那样，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把花开在永不存在的虚无却是人们最感动的地方。就像让哑巴负担世界，负担火，把柴火送给火，让火幸福。因为，人都是不幸福的。尤其在这样的世界，你和我和他是这样的遥远而充满敌意。嘲笑诗人，就像嘲笑一个在午后搭着脚在擦鞋匠的箱子上的男子，嘲笑一个想要带一只月光的小孩。

他死了，在倾轧的火车的轨里，在五脏都随着温暖的血液崩涌的地方，像一个回家的孩子，不想离开外婆家的热闹，却又不是外婆喜爱的小孩。

末日之日

我仍然在天堂认真的数着每个人的伤口，嗔怨，责备，恼怒，憎恨，算计，嫉妒，暗害，我可以揭开这一层面容为你们找到他们的爱，就在这样的一天，在所有的一切行将毁灭的时候，铁屋子里被捅出了窟窿，只有一条蚂蚁洞那样细微的纹路，只是一个守夜人的烛火，照见了惺忪的双眼，葬下一只寂寞。原来，只是因为两颗寂寞的心需要同样的爱，怕被温暖的对方忘记了同样在冰河里躺着的自己，才选择用伤害和鲜血来朝见自己的阳光。我看见石门外的守夜人，孤身一人。然而，这光亮却越发盛大，像是烧着的天空，一片片裂开了阳光，原宥的种子像蒲公英那样带着自己的命脉四散去，四季在生长。

人们在苏醒。至少在我的眼里，有温暖的种子在繁衍。诗人是会复活的，当你看见他奇谲的句子，像是横空的救世人，你就会醒来的。“诗人，你无力偿还麦地和光芒，一种愿望，一种善良，你无力偿还，你无力偿还一颗放射光芒的星辰，在你头顶寂寞燃烧。”你知道的，愿望和善良，就是末日被阻隔的石头。

末日之醒。

我心里的春天在生长，在我的胃里，在我的肺里，一直从我的耳朵溢出去，到地上点染一只昏睡的野鸭。你肩头生长的一只温柔的猫，眼神会穿透一直插花的瓶，把昨夜枯死的花枝再唤回。我看见情人在亲吻，天空和海水在分离，天空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