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

1.80年代

在一座山下，山脚下，我们攀到半山腰。在那座山腰处，我坐下来，点燃一支带有体温的烟。干草叶轰轰烈烈地焚烧着，我的口腔在42度左右烟雾中沉默。 当青烟越飘越轻，像八十年代单纯的面孔。

与树杆平行，我看到一处处淡烟浓雾，一声声爆炸重重敲捶我的心脏。山峦的五脏六腑乱七八糟地在空中翻飞，飞到1000米以外，石刀石斧像疯狂的老虎，四处奔腾，不知年龄的老檀树被砍得伤痕累累，血和老泪，堵塞在体内，成长为几十年以后的肿瘤。

2.我们的样子

世界正在膨胀，就有了后来。

楼层越叠越高，铁和钢，玻璃和混凝土，左右逢源，把荒野包扎成城市，把城市打扮成大城市。灯火通明是正常。一位老人说喜欢一盏油灯过生活，她住在高楼上，站在窗台常常晕眩。她想离开。她却一直在那间华丽的三室一厅等待，直到死亡对她说，我们去游遍宇宙吧。

3.理想国

穿过烟雾栽种的飘渺的树林，我看到我们化身的一粒尘土和一阵风嘻戏。然后慢慢落，在一处不知名的人家的屋顶，它站住脚步。它很快就静下来，仿佛那个欢笑离它如此遥远。它不是独自一个，但好像是，它在独自等待。

飞翔是每片叶子的宿愿，所以那么多的树叶在该黄的季节，纷纷献身，黄叶飞天的一刹那。我在此它的项背上看到这个大好河山，他在等待一滴水的灵光让他回到过去的诗人，他忘却夜晚来临的恋人，他飘泊街头的乞丐，他坐在二十一层高楼上喝着咖啡的金领，他被堵在路上想着归家的工人，他用琴键弹奏最后一个音符的艺人，他在黑暗中一睁眼尽是光线的婴孩，他战火中奔命的难民……

他们的一句话，他们一片落叶一样的笑容，他们举起手臂欢呼，他们低头，他们用望远镜看见远方希望……

4.灯火

草芽吃力地钻出土地绕过一块巨石的身躯，一颗石粒在两岸春色倒影下磨钝尖角，桃花挨着风细细的力道释放着深藏胸腔的芬芳，黄牛一声才哞，村郭头上飘烟系着的彩带。 鸡鸣过后，就是晌午。 城市的钟撞来暮色，光影后退好快，一眨眼，天与地，古钟和归鸦，老树连同楼林，突然粘贴一起。 远处燃起灯，脚下点点火。这灯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