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是为了那倾城一笑，负了天下

终于，我杀尽了梦城之人。

到最后，血染梦河。

我红了眼，再放不下屠刀。

我的爱人，请让我与你一起，偏离轮回，就此灰飞烟灭。

---落羽

一。重生恋雪

四月，梦城白雪纷飞，空荡荡的街巷，那女子白衣胜雪。她莞尔一笑，站在街末不言不语，可是此情此景，我已是等待千年。梦城白雪年年如是，那女子，却千年才一轮回。

墨，如若再生，我愿化身白雪，绕在你身旁，千世万世。

墨，红尘了断，为何情思却恣意生长，难为我痛不欲生。

墨，你是神之子，我是魔之女，兵刃相见，缭乱不堪。

千年前她的声声泣诉，穿肠蚀骨，在我的心上划了一刀，又一刀。

“公子，为何这梦城四月飘雪？”

“梦城白雪，是为了等一个恋雪成痴的女子。”

“那她来了吗？”

“来了。”

朱唇轻启，梨涡浅露，我的落羽亦如千年前那样美。只是现在，她的眼里除了一汪水，再没有了一个叫做墨的男子。千年前的红尘崖，是我，亲手推她入了地狱，日夜经受烈火炙烤。当我一剑刺向她时，便注定了今日相见不像识。

长长的街巷突然拥挤不堪，人潮涌动，那远处骑马而来的，便是梦城城主。他与千年前的我是何其的相似啊，那眉，那眼，还有那眉间抹不去的霸气凛然。

他停在落羽的身旁，温柔的唤她恋雪。那是怎么样的珍惜，曾几何时，我也这样的珍贵着我的女子。可我是神，她是魔，神魔相恋，必遭天谴。

整座城的人突然跪倒在地，膜拜他们的女主人，只有我突兀的站在那里，原来不管她是落羽，还是如今的恋雪，都深爱着那样的男子。再过千年，再换一个，也都是曾经的墨。改变的，是我而已，谁的心硬如磐石。神本就不该有心不是吗？为何胸口会撕裂般的疼痛，不能承受。

身旁的女子微笑，与我擦身而过。随着人群，慢慢消失。我恍然失神，来不及握住她的衣襟。今世，她不是落羽，这样想，是不是就不用这样穿心刺骨的疼。握在手里的降魔剑闻到了魔的气息，开始蠢蠢欲动，似要出鞘而战。我不禁自嘲，就是这把降魔剑，了结了我生生世世的情愫。

二。不舍意

夜探梦城王宫，我对自己的行为有些不耻，可我迫切的想要看着她，她的容颜一点都没有变，还是当年落羽的模样，明眸皓齿，紫色的瞳孔时时透着一股子妖娆的气息，也只有我的落羽，才能把纯净和妖娆演绎的如此错落有致。只是现在，她是恋雪，别人的妻。我再不能，拥她入怀，亲吻她的额头，抚摸她的秀发。千年前的我，一剑葬送了自己的红尘结。

梦城王宫别样的精致，一砖一瓦，都在诉说着一个人无尽的思念，也许他比我爱她。

看如今的恋雪，脸上早已没有了当年的哀伤，藏不住的，是洋溢着的幸福。我该是欣慰吧，在这三界中，还有这样一个他，爱着她。

“墨既然来了，就下来喝一杯吧。”

浑厚的声音响起，打断我的思绪，原来他早就发现了我的存在，迟迟不说，都是为了演一场戏给我看。他与我势不两立，我亦是清楚，他是要我看，看如今的我是有多狼狈。从房檐上一跃而下，我竟吓到了落羽，看着她眼里的惊愕，我有些诧异，地狱烈火吞噬了她的魔性，难道也吞噬了她千年修为吗，叫她如今脆弱的如普通女子一般。

“公子儒雅之人，怎的做这样的事情，倒真是叫恋雪好生意外。”

她痴痴的掩嘴而笑，紫色的眸子越发明亮。

“墨，你知道，梦城并不欢迎你。”

他的厌恶，那样明显，我不做声。

“我该感谢你的不是吗？要不是你内心的痴念，三界中怎会多了我这样一个生灵。”

“我是神之子，担负着太多的使命，这三界太平，都与我息息相关。”

“你的苍生，又怎是一个女子可以颠覆的。”

我苦笑。千年前我失去过她，如今她重生如雪，是我再也靠不近的出尘。梦城，愿你能代替我守护她，千世万世，也不枉我这般煞费苦心。

离开王宫，我一路失魂落落魄，梦城的话一句一句敲打在我的心上，刺心的疼。千年已过，我怎不懂得，那些所谓的冠冕堂皇，不过是饶恕自己的借口罢了。相爱时，错的一方总喜欢找出千万种理由，其实并不是用来得到对方的宽恕，只是为了说服自己不再内疚而已。

三。忆千年

千年前，一切都还不是现在的样子。那时，我不知道落羽是魔，落羽也不知道我是神，我们就如人界普通的生灵一样。我喜欢牵着她的手，拨去重重云雾，看人间万物变化。落羽真的不是个称职的魔，看到人间生老病死，也会落泪。在神界待的太久，我的心早已冰冷的如磐石一般，父王说过，神是不可以有感情的，否则一切都将乱了规矩。煞间看到这样柔情似水的女子，我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心，有了血液一样的跳动。

我并不是时时刻刻都能见到落羽，可是每一次她的到来，都带给我不一样的惊喜。她说在她的家乡，到处都开满了一种妖艳花，染红了整片天空。她说，她的父亲经常带着她去人界，那里的男人女人，并不像我们这样，她们有喜有怒，有快乐有悲伤。她说人间的冬天会下雪，每当这个时候，她都觉得好美好美。我的心不再平静如水，我渴望，能同她一起，去人界，看那白色精灵飞舞。

很多时候我都在想，如果一开始便知道不能在一起，我们还会不会那般拼命地奔向对方。可是最后的最后，我才明白，我爱她，远没有她爱我那么多。

那一天的大殿上，所有人凝神屏气，异常严肃。父王说，神界为了解救天下苍生于水深火热之中，不得已，必须在在月圆之夜进攻魔界。那一天，我再一次遇到落羽，不再是一袭白衣，她一身戎装，指挥着千军万马。碎碎的月光打在她的身上，染白了她浅紫的发。

我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她的眸子透着幽幽的紫色暗光，冰冷到极致。披上战袍，她是魔界公主，我却从来都不知道。愤怒充斥着我的心，我恨她，如此的欺骗我。

红尘崖到处充斥着厮杀声，火石一片一片的坠落人界，此刻的人界定是一片缭乱，那脆弱的人们，何曾想到，带来这场浩劫的，正是他们日日膜拜的神。

看着落羽，我的心撕裂般疼痛。降魔剑与她的赤痕剑碰撞，顿时杀气重重。

“告诉我，为什么？”

“墨，你和我，是不同世界的。”

原来到最后，她连解释都吝啬给与我。父王说的对，魔，是没有感情的。把愤怒和悲伤集中于剑气之中，那一刻，我愿耗尽毕生所学，换回曾经付出的情。

赤焰漫天的红尘崖，我与落羽对峙而立，要么她死，要么我亡，这便是我们的宿命。一剑劈开飞来的火石，我看着她，说着最残忍的话。

“落羽，你我便如这火石一般，恩断义绝。”

后来的一千年中，看着被地狱烈火焚烧的落羽，我在想，如若当时，我能多看一眼她紫色的眸子，是不是就能注意到她冰冷覆盖下的悲伤，是不是就能感受到她的痛苦，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一切的发生。可是我没有，因为在我心里，就认定了，她是欺骗我的，所以当一切发生的时候，我便毫不犹豫的肯定的自己的认知。呵呵，神，多么愚蠢，多么自私。

那一战，我们僵持了三天三夜，最后，降魔剑刺在落羽的胸口，熠熠发光，宣告着神界的胜利。紫色的鲜血充斥着整个红尘崖，我看到她笑了，亦如初相遇时，她莞尔一笑，梨涡浅露。

她说。

墨，我无心欺骗。愿就在此刻，这样安静的死去，也好过内心挣扎的苦。

她说。

墨，如若再生，我愿化身白雪，绕在你身旁，千世万世。

她说。

墨，红尘了断，奈何情思却恣意生长，难为我痛不欲生。

她说。

墨，你是神之子，我是魔之女，兵刃相见，缭乱不堪。

她的泣诉，我的追悔，我们回不去的曾经。

坠落，不复曾经。

三．泣诉情

一个人坐在街角，梦城的雪酒真如传说的一般，可解千愁，可我的愁，又岂止千愁那样简单明了。仰起头，我将壶中的酒一饮而尽，父王终于一统三界，每当看着高高在上的他，我都会恍惚，曾经他说的解救天下苍生于水火之中，是否真实。罢了罢了，如今的我，早已不复当年气盛，只愿在这有她的城，了此残生。

“公子为何痛苦，要如此折磨自己。”

有人伸手夺走了我的酒，我一抬头，就看见了一袭白衣的落羽。

“苦，源自心生。自己铸就的痛苦，需得自己，才能还清。”

她与我席地而坐，那一天，我仿佛回到了千年前，我们并肩坐在天的尽头，看人间欢声笑语。一转身，便看到恋雪紧紧抱着自己，眼睛里湿湿的。

“恋雪，为何哭了？”

“公子可相信缘分一说，恋雪相信。与公子初相识，恋雪便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似是我们很早就相识。可我已是别人的妻，是这梦城的女主人，怎能生出这般情愫。”

“梦城，待你不好吗？”

“好，可是，不真实。那是原本的他，还是另一个他”

那一天，我们都醉了，醉倒在梦城的街头。我做了一个长长的梦，热闹的婚房，红色的蜡烛，祝福的人群，穿着嫁衣的落羽，好美的梦，我愿长眠，不再醒来。

天依旧会亮，梦城依旧白雪纷飞，我也依旧会醒来，只是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身旁除了降魔剑，再无他物。也许，那真的只是一场梦罢了。

四。梦城乱

梦城的魔气一夜之间突然强大了起来，惊动了父王，占星神官占卜得知，是魔君再世，天下又要大乱了。我不解，魔君早在千年前便被地狱烈火封印了，除非地狱烈火熄灭。可是地狱烈火来自盘古开天辟地时，又怎是那么容易就熄灭的，怎的有魔君再世一说。当我再见到落羽时，终于明白了占星神官的话。

熟悉的妆容，熟悉的神情，熟悉的气息。只是她的眼神呆滞，早已没了当日的灵气。

身后的梦城带着诡异的笑，缓缓走来。那个唤她恋雪的男子，他曾谦谦温和，细致入微。现在，他满目狰狞，被欲望覆盖。

“梦城，我以为，至少，你是爱恋雪的。”

“墨，你说如果我用你和神帝做交换，他会选谁？”

“梦城，你会后悔的。”

“我本就是你心中的魔，这一切，不都是你想要的吗？”

手中的降魔剑已经先一步保护着它的主人，看着被控制的落羽，我飞身而起，欲解救她。我没有料到，梦城竟是要我和落羽再一次兵戎相见，真是太了解我了。我知道，以我的功力。落羽定不是我的对手，我是我不忍，也不能。

梦城冷冷的笑着。

“墨，我就喜欢看你痛苦的样子。”

父王终于驾神车来了，看着自己的儿子如此残杀，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后悔当年的决定。是他，一手造就了如今的梦城与我。

他高高在上，平静的眼睛看不出有任何感情，这便是至高无上，被人膜拜的神，其实他的心，是最冰冷的。

“墨，我的儿子，魔由心生，只要你集中意念，定可以战胜心中的魔。”

我在心里冷冷的笑了起来，落羽的剑疾驰而来，这一次，我没有躲开。看着惊愕的落羽，我释然了。千年已过，我早已不在乎这神的身份，它不过是束缚着我，让我如行尸走肉般。这么多年，我最后悔的事，就是相信的父王的话，用最残忍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红尘缘。我终于明白了当时落羽坠落红尘崖时那微微一笑，那是一种超然的解脱。

“墨，为什么？”

摆脱了梦城的控制，落羽终于清醒了过来，她紧紧的抱着我，泪如雨下。千年，我们还是躲不过这样的结局，只是落羽，这次，换我受伤，换我离开。因为我多希望，你能幸福。落羽，那梦城本就是另一个我，难为重生的你会爱上他，至少，他比我自由，可以去追寻自己的至爱，只是我忘了，他本就是我心中的魔，原来我心中的魔已经不由我控制了，他除了想要你，还想要那至高无上的权力，其实要来有何用，不过是平白的安了一个颗冰冷的心。

“落羽，千年前你曾说，我们永远都不会属于同一个世界，那时我不信。到现在，我两世伤你，才不得不告诫自己，一切自有定数，是我绕不乱的定数。”

五。相忘于江湖

“墨，身为神子，不顾天下苍生，一意孤行，至使心魔乱世，你可知罪？”

神帝的声音在空中响起，那，也是我的父亲。

“神帝，梦城虽是心魔，可是他从没有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且这一切，都与墨无关，你不能定他的罪。”

“你是魔，没有资格参与神界之事。”

“神帝，我求你，放过墨，神帝，求你。”

落羽跪倒在地，泣不成声。这是她第一次屈服吧，那尊贵倔强的女子，为了我，在苦苦哀求着我的父亲。然而神帝掩饰不住的，是眼里的轻蔑。落羽无力的抱着我，紫色的泪打湿了的我衣服，我想抬起手，拭去她的眼泪，可是我没有力气。那一剑直刺心窝，神石的力量在一点一滴的消失，过不了几个时辰，我便会灰飞烟灭。我在想，那个被我称作父王的人，他是否会心痛。

梦城本就是我心中的魔，我消失了，他也就不复存在了。到最后，他都不会懂，那至高无上的权力，对我来说，太廉价了。我只是想，如果可以，我想能和我的落羽，长相厮守，如此而已。

“墨，我该怎么办？你快消失了，我该怎么办才好？我把魔石给你好不好？”

这一刻的落羽，再不是那个可以指挥千军万马的魔界公主，她只是一个害怕失去爱人的受伤女子，想要拼尽全力，拯救她爱的那个人。

“落羽，不要浪费魔石的力量了，没用的。千年前我那样伤你，还有什么资格叫你这般爱我。”

“墨，你都不知道吧，我从来都看不起神族，他们道貌岸然，心肠冰冷。可是唯有一次，我羡慕着那些神界女子，她们可以日日和你在一起，有朝一日你做了神帝，她们就有可能成为你的妻。而我，永远都不能。墨，你都不知道，我多爱你。”

“落羽，对不起。”

“你为我，造就了这一座梦城，到最后，我却不能与你一起，看尽梦城的每一处角落，你说，我要它有何用？既然神帝不愿救你，那我便杀尽这梦城子民，我要他们给你陪葬。”

落羽唤出赤痕剑，遇神杀神，遇魔杀魔。天地变色，梦城，生灵全无，血流成河。神帝从未见过如此强大的魔气，一时，竟害怕了。

我阻止不了疯狂的落羽，因为我的身体在慢慢消失。最后的一刻，这世间一切都再与我无关，我只想想再看看她，我将带着那倾国倾城的微笑，偏离轮回，永不复生。再见了，我爱的女子，愿你幸福。

六。尾声

千年后，人们在茶余饭后津津乐道，这一场旷世持久的战争。

听说，神帝因神之子灰飞烟灭而伤心欲绝，从此封了三界入口，人神魔各自存在于不同的空间，互不干扰。

听说，当年神之子为她心爱的女子落羽，造就了一座梦城，那梦城四季飘雪，甚是美丽。

听说，落羽是魔界公主，她本已除去魔气，却在最后大开杀戒，梦城里每一个人都没有逃过那一场灾难。

听说，落羽最后用赤痕剑刺进眉心，随着神之子一起消失在三界了。

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