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儿

2012-07-29 10:28 | 作者:雨禾 | 散文吧首发

兰 儿

深秋,咋寒还暖,我和同学参加一个聚会,回来时路过曾经工作了十几年的地方,二郎山下的一个小山村,村旁有一个集市,大家都想买点山货带回去,于是,我们下车在集市上溜达。

集市不是很大,赶集的人倒是不少。有很多的山货,山蘑菇、山核桃、山枣、木耳,还有灵芝、首乌等珍贵药材,让我欣喜的是很多用桃木做的刀、抢、剑、戟、棍、棒,说是用来避邪,也许善良的人们都在祈求平安。

我看过一个极其精致的桃木剑,雕刻之精细,让我想起了《宋词》,恬淡、细腻、深刻而雅致。我刚起身,赞叹之余,突然眼前出现一个熟悉而又模糊的身影。

她,三十八、九岁的样子,少许白发诠释着她的辛劳和疲惫;明显的眼袋,也许是生计的压力,经常睡眠不好;俊俏而暗黄的脸上,刻下了岁月的劳苦印记。一看就知道,深蓝色的毛衣是自己织的,因为每一扣的松紧不那么一致,并且小得明显不可体;鞋是皮的,沾了些泥巴,一定是走了不少的山路才赶到这里的;手里提着一揽子鸡蛋,一定是到集市上卖的;更引人注目的是她脖子上的鲜红的头巾。这红头巾,在她身上,显得格外靓丽而耀眼.也让人深切地体味到她的美之心,和对未来的憧憬。红头巾一定是结婚时村里的姐妹们送她的,因为只有姐妹们才真正懂得她的爱美之心。也许,红头巾只有回娘家、出远门,或者赶集才会带上。

我和她时间的对视,好像突然彼此都回到了二十年前。

“小巍?”她怔怔地,然后慢慢低下了头,放下了手里的篮子,有点不好意思。

“兰儿!”我有些激动。

“你还认识俺?”兰儿双手搓着红围巾。

“认识,认识,怎么不认识!”我忙上前抓住她得手,她用力挣脱掉,“别,别这样!”,兰儿的脸明显红了。

“兰儿你过的还好吗?”

“好。”她稍稍抬头又低下。

我看看她手里的篮子,大约有三、四个土鸡蛋,大小和颜色不一,明显是积攒了很长时间的,从中我体味出了她生活的艰辛和她人生的坎坷。

此时,我不知如何是好......

“这鸡蛋我买了。”我随手掏出二百块钱给他。

“钱我不要!”她把钱抛给了我,“鸡蛋送给你,让俺老师(我爸爸)尝尝吧!”

“不行!”我又一次把钱给她,她转身急速跑了。

我追上去,转眼间,她消失在茫茫的人群中了。

“兰儿?”我提着篮子的手在颤抖。

…… ……

同学打来电话,说要回城了。

我坐在车上,心情久久不能平静,目视着窗外的二郎山,眼睛湿润了。此时,脑海里回荡着儿时兰儿给我讲过的故事……

一日,一村姑独自行走于二郎山下的河畔,翘首仰望二郎山,但见二山上之青紫烟雾,直插云霄,摇摇兮欲向她奔来,村姑不知所措,旋足就跑。

回到家,惊湿了衣衫,晚上做了一个。梦见一个老人和一个小伙子来她家提亲。直立立的站在她床前,她搂紧被褥,惊恐地问:“你、你们想干什么?”

那老者淡然一笑,说:“没什么?”不等他说完,村姑便打断他的话,气愤地训斥道:“那干嘛?还不赶快出去?出去!”

老者一摊手说:“我等乃二郎山神仙,特意来请村姑去做主持,赋诗论文的。”

村姑心里自是嘀咕,“什么狗屁主持?我不去!”

老者又指指背后的小伙子自我介绍说:“我叫散,他叫诗。他有韵,我无韵。”

“什么有用无用的,直接用不就是了?烦人!”村姑说。

想不到那老者、少者听见后如获至宝,轰然离去。弄得村姑莫名其妙。

醒来,却原来是南柯一梦,不禁哑然失笑。

第二天,村姑好奇地又到那里。风和日丽里,只见两峰互为倚列,拔乎天地,涧下隐隐有清洌之风,间以霹雳,令人神断骨销。

村姑禁不住扼腕叹惜,自以为错过了一个好好学习的机会。于是对二山拱拱手,缉拜三礼,希望他们原谅自己的无知。

自此村姑青灯黄卷,潜心学习,遂悟得几分皮毛。终日里自娱自乐,如风洗面,到也畅快。似乎耳畔常有管弦之声,村姑出落得越发清纯可人了。

…… ……

兰儿比我大两岁,我们住在同村,在学校同班。兰儿学习成绩始终第一,所以经常在我们这些男孩子面前讲些她得意的故事或者背诵诗歌,自然我也对她产生了好感。

兰儿大胆泼辣,心直口快,乐于助人;长得小巧别致,灵透俊俏;她还有一个梦,一定上大学。所以,兰儿处处洋溢着一种青和唯美的活力。

那时,我不敢无视她的存在,处处留心于她,有时甚至学她的样子,即使在梦中也是这样。

一日,我梦见她赶着车驾,载着伙伴,说是要去一所大学求学。我也要跟着去,可是她摇摇手说:“不行。”于是我只好一路追去,风尘中希望她给我最后的话。可是她回回首,只是把手中的花瓣一片片的飘落在路上,我一路拾呀拾,装满了花篮,累死我了。回家打开来看,都是折叠的诗句。

我很高兴,她走了,却给我留下了一个美好的篇章。

…… ……

但是,想不到第二天她就突然出嫁了,从这个小山村里蒸发了,跟着一个男人走了。

我第一次为她哭了.

…… ……

兰儿和山里的女孩子一样,都可叫村姑,闲了,聚在一起,在雨中衲衲鞋垫什么的做些针线活儿。想一想,那针线上串着的不都是我们的童年回忆吗?

兰儿喜欢月亮

每年的秋天,一切都显得率真、明朗、袒露、雅致而成熟月光静静地泄下来,铺到田野里、院子里、窗台下。兰儿常常会禁不住从窗前走出来,小心地踏着润白的月光,漫步到院子里、田野里。月光中,依稀听见梁山伯、祝英台的读书声,和牛郎、织女的低吟......

此时,兰儿从秋月里徐徐走来......

也许兰儿还记得,傍晚,那时你常在河边洗衣服,水中的月亮随着手臂的摆动,圆了又碎,碎了又圆。这时的月亮,经过河水的诠释更富有哲理和诗意了......

一年的秋天,在月光下,兰儿第一次喝“竹叶青”,吐了我满身茶水,他说太苦。时间长了,兰儿倒上了隐,天天喝“竹叶青”,还蛮专业地说:味纯、清、爽、雅、洁。后来,就着月光品茶,成了我们最惬意的事。

兰儿一定还记得,每当月亮升起的时候,爽朗弥漫在空里、村子里、院子里,秋收劳作了一天的人们,洗去一天的疲劳,在院子里歇息,芭蕉扇,竹凉席,蒜泥拌黄瓜,井水里的西红柿,刚出笼的馒头,偶尔来一阵凉风,美极了。饭后,我们经常跑调地唱着《弯弯的月亮》,哼着哼着,响起了轻轻的鼾声......

…… ……

后来,听说兰儿走了,死于一场意外,只有二郎山还在那里。

…… ……

“别来春半,触目柔肠断。

砌下落梅如乱,拂了一身还满。

雁来音信无凭,路遥归梦难成。

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 ……

我第二次为她哭了。

…… ……

“兰儿,为什么呢?”

“兰儿,为什么要走呢?”

“兰儿,不嫁不行吗?”

“兰儿,不走不行吗?!”

…… ……

从此,从此我看到山就想起兰儿,想起与兰儿在一起的日子 ……

2012年6月26日初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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