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井，那年那月——记我的支教行

今天我斗志昂扬，为了爱、梦想与希望，任何贫苦、饥饿与困难都无法将我打倒，我不惧怕任何的艰难与险阻。我是当代的大学生，我心中有激情的火焰；我是大山里的教师，我肩负着大山的希望。今天，为了梦想，今天，为了希望，我会继续努力，我的辉煌由我创造，我能行！

——每日誓词

2011年7月19日，我有幸通过所有测试，获得支教资格，和16位队友背起行囊，正式踏上旅程，赶往位于贵州省毕节市织金县牛场镇一个叫李井小学的地方，全程四千多里，记得那天正好是队长刘姐的生日。

关于旅途

仅仅呆在火车上的时间就有30多个小时，再加上转车和乘汽车，到达目的地时正好花了三天两夜，一路风尘，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疲惫与倦意。

火车上的人很多，过道堵得满满的，行走起来相当的困难，我们不得不蜷在座位上，双腿难以伸展，时间一长便觉麻木。到达西安已然是第二天的中午，实在太累了，所有人都在明德楼下的小广场呼呼大睡，当时下面只铺了一张报纸，天为被，地为床，土地是硬的，天是热的，但依然睡得很香。

又坐了24个小时的火车到达贵阳，当时已是晚上，便找了个宾馆住下，那一夜，睡得特别香，但始终没有想到，这将是贵州之行睡得最香的一次。第二天早早起床，拿到托运来的三四百斤重的包裹，坐上汽车，进入织金就意味着山路的开始，一路上下左右摇摆，上山，下山，各种环山弯道，不禁想起那句歌词“这里的山路十八弯”，依我看，一百八十个也有了，傍晚时分，终于到达了这个小学。

关于教学

那次开会，刘姐开玩笑的说:不以教学为目的的支教都是耍流氓。虽然是幽默，但说的确实很正确，我们跋涉到此，不是旅游，不是观光，而是希望把大山外面先进的思潮带给他们，希望他们能树立一个正确的思想，能有一个远大的理想，能养成一个读书识字学习的好习惯。老实说，短短一个月，我们所能教授的知识非常有限，如果仅仅是为了教授多少东西而来，那结果必然是失败，如果能够从当代的视角出发，纠正他们错误的思想，那便是一个很大的成功。比如我们的第一节课是问大家的理想，很多学生居然是我想打工？！因为他们所看到的就仅仅是打工能过好日子，能有钱买好吃的，仅此而已。我希望给他们一个美丽的世界，让他们有一个新的梦，可以是当画家，可以是科学家，还可以让别人给自己打工。“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只要他们努力，就可以实现，可以圆梦。这也正应了那句古话：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能做到这些，此行也就算功德圆满了。

每天八点打扫卫生，考勤，八点半早读，九点十分上课，上午三节，到十二点，一点上选修一个小时，然后两点音乐习字课，两点半上课，下午两节，然后放学，班空里还有两操：广播体操和眼保健操（上下午各一次），每节课40分钟，每周休一天，这便是我们的课程安排。我和尹老师是五一班班主任，除了每天的课外，考勤、早读、音乐习字课和两操都要蹲班，而我们每个人一周的课都是15节左右，一天下来，确实很累，但却很充实，看到孩子那一双双求知的双眼，看到他们天真的笑，听到他们羞涩的叫一声“老师好”，一身的疲惫便会烟消云散，心中莫名的舒畅，他们的开心的笑是对我们的承认，是我们最大的满足。

关于生活

来到这儿面临的第一个难题就是住，住的地方不够，床不够，被子更不够，至于枕头，根本就没有想过。我们只得搬来桌子拼在一起，再在上面铺上一层被子或褥子，便成了一个四人睡的“大床”，两张沙发对一块，又可容纳一人。记得有一个房间，还没进去就闻到一股刺鼻的臭味，里面很多东西都已发霉，感觉比厕所还难以忍受，简直就不是人住的地方，我们干脆放弃，据说里面的东西晾了一周还有味、、、就这样左拼西凑，总算解决了住哪儿的问题。接下来是被子的短缺，由于李井处于大山之间，平均海拔1300多米，气候凉爽，早晚气温较低，昼夜温差大。即使最热的时候，也不过30左右，相对山东的酷暑来说，已然不错。但到了晚上，寒气入体，也曾数次惊醒梦中人，后来实在是太冷了，我们自己买了三床薄被，这样两三个人可以盖一床，以此度日。记得刚开始，李井校长就说再给我们弄些房间，弄些被子，可亲爱的校长先生啊，你究竟在哪里呢？为神马当我们离开时都没看到你的被子？还有你所说的花5000块给孩子们买的绘画材料在哪呢？我们连根毛都没看到，都是浮云啊！！提起他，我们都很气愤，除了到达和离开的时候，他只来了一次，还是有事才来的，对于我们的生活起居，他从未关心过一句，甚至我们的队员生病住院，他也没有问过，对于他，我们都很失望。

“民以食为天”，我们吃的非常简单，几乎每顿必有的便是土豆米饭，有时土豆不够，便多加水，做成特色盖浇饭，偶尔的一次白菜，一次猪油，一次绿豆粥，便是加餐了吧。而且，我们吃的米是最糙的，有一个电饭煲还经常蒸不熟，油是菜籽油，如果加不热，味特别大，维生素和矿物质特别丰富，尤其是水中，纯正山泉，甜甜的，特别好喝，但喝多了就有可能结石，我们缺乏的是蛋白质，极其缺乏。三人一天，轮流做饭，我们每个人至少都学会了炖土豆，有的甚至学会很多做法，于是我们的菜便丰富了：土豆丝、土豆片、土豆块蘸辣椒面、煮土豆、、、也许我们的大厨文明哥回家后会搞个土豆大餐吧。刚开始吃惯了白面馒头的大家不太适应，后来多少有了些肉，而且习惯了这儿的清苦，也就不觉得苦了吧。大家每天在一起嘻嘻哈哈的，也别有一番风味。当然，停水断电的日子很很纠结的，我们只得劈材做饭，用大木桶来蒸米（说实话，比电饭煲蒸的香），有的队员被烫伤了，留下很大的伤疤，甚至当来的时候都还没有好。记得停电时间最长的一次是不到两天。其实我们还算好的，去旁边猓猡小学支教的农大队员们比我们还苦。

不得不说那些特殊的日子，因为那是我们值得怀念的“节日”。四千里外，远离故土，远离亲人，远离家乡所有的美食，对于整日大米土豆度日的我们，久违的馒头和水饺不知有多大的诱惑力。那是一位热心的网友张先生，只是偶尔看到求助的帖子，听说了我们的事，义务的送来我们的包裹，里面的东西其实很少，从县城到李井，一路风尘，仅山路差不多就要一个小时，还自己出钱买了馒头、水饺、鸡蛋给我们加餐，那一晚很感动，我们都说要“过年”了。之后，他帮了我们很多，当离开前，放下工作，又请我们吃饭，陪我们去织金洞玩，谢谢，我们只能说这两个字。那是八月一日，记得那晚还碰到两个山东老乡，或许幸运之神眷顾了吧。接着，又过了一回“年”，那是八月六日，星期六，农历七月七，情人节的夜晚。当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其实就一盏白炽灯，还是我们用线扯出来的），音乐响起（不知谁的手机配上两个小音箱，不过貌似歌有点老），我们在操场放好桌椅，摆上佳肴，放上大碗（没酒杯），倒满美酒（确实很美，50多度的高粱酒，还有糯米酒、包谷酒），开始庆祝十八个人的不管是情人远在四千里外的还是没有情人的情人节，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也别有一番风味。我们吃着、喝着、唱着、聊着、相机还拍着，玩了个不亦乐乎。

其实很多晚上备完课，我们就回去外面操场看星星，我喜欢坐在台阶上，他们铺张报纸躺在操场，很是惬意。有时附近的几个孩子也过来一块玩，曾经师生欢聚，共同K歌，我们喜欢听文霞唱歌，很好听，不愧是“山歌王子”小宇的姐姐（是不是应该叫“山歌公主”啊？），也不愧是我班里的孩子，当然，我很惭愧，她那一口天籁不是我教的，她是自学成才。和他们在一起玩，仿佛自己又回到了童年，带着童真童趣，虽然岁月不饶人，但我们的心，依旧年轻。

关于李井和学生

学校位于织金县，而织金县是贵州乃至全国最大的毒品交易区，治安条件非常不好。当来的第一天，我们就问当地的孩子这儿治安怎么样，小宇就告诉我们不好，嗑药的很多，当时我还不明白“嗑药”是什么意思，一问才知是吸毒，为此，我们还专门设了禁毒课。房间的门上除了大锁还有三个插销，大概就是防盗的吧。我们的宿舍在最东边，而厕所在最西边，而且旁边是大片的开阔地，很不安全，所以女队员去厕所，必然会有至少一个男队员陪着，决不允许独自去。我们也不会随便出校门，安全是在第一位的。

这儿的环境特别美，每天清晨早起出操，看着青山隐没与云雾之间，煞是美丽，而且空气清新，完全没有都市的浊气，就像与世隔绝的桃花源，芊芊不染一尘，恍如隔世，深深地呼吸，顿消心中块垒，神清气爽。山上有很多野果，比如猕猴桃、地瓜（注：此地瓜非我们所说的地瓜）和那些不知名的，还有很多美丽的花和好看的石头，像水晶一样，曾经，孩子们送过我们很多他们自己踩的野花做成的花束和石头，那一刻，很开心。

其实除了那些非法者，这儿的人也是很淳朴的，这儿的学生非常单纯，他们对知识有着极大的渴望。可能因为家里比较困难，而且一家基本五六个孩子，上学的机会不多，所以他们倍加珍惜。为了上学，他们有的要走两个小时的山路，早上六点起床，来不及吃早餐，而且他们也不吃午餐（一般都不吃），只等放学后吃一顿，条件好点的那些煮土豆在学校吃，或用零花钱买点吃。我实在难以想象，他们赢弱的身体是如何应对那遥远而又漫长的山路的，那路我们走过，半个多小时我们便已气喘吁吁，他们还饿着肚子，正在长身体的他们是否受得了呢？但他们还是过来了，而且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想这不得不引起那些生活富足却骄奢淫逸、奢华浪费者的反思。愿他们的免费午餐能够早日吃上。而且他们的路不像我们，一路平坦无奇，即使是他们所谓的公路，上面满是石头，走起来很不舒服，而有的则要翻山越岭，跨沟渡河，有的要穿过玉米地，最窄的地方只有二十多厘米宽，下面就是十多米深的壕沟，非常危险。，但他们仍然坚持着，上学、放学，上学、放学、、、、、、他们才是最苦的。

关于离别

停课的消息来得太突然，没有任何的准备，那天，所有人都很火。经过激烈的讨论，我们决定把汇演放在第二天，就是八月十四日，因为只有简单的排练，甚至连彩排都没有，就这样开始了。汇演基本成功，孩子们很努力，很开心，我们老师合唱的那首《同一首歌》也相当“精彩”、、、、、、那天家长们来了很多，大部分都是附近的和我们家访过的，总算座无虚席，我们很知足。

八月十五日，周一，是离别的日子，早早的杨娟、文霞他们便来到学校，买了些米酒，收拾了几件衣服，然后和众出生入死的兄弟姐妹们一块吃饭，在办公室看到文霞一个人在外面偷偷掉泪，我劝她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分开是为了下一次的相逢。她信了，我也信，我们还会再见的！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发起的，让孩子们在队服上签名，引发一系列的连锁反应，于是我们的队服被写上满满的名字，穿着它，沉沉的，暖暖的，杨娟、杨青、杨婷她们也哭了，我的学生们，一个个地安慰着她们，强忍住打转的泪水，下楼我悄悄留下文霞，拜托她最后的事：一会不要哭，否则我们也会哭的，笑着让老师们离开。下去拍照，她们抱着我的胳膊，紧紧地。当队长说向李井小学的父老乡亲敬礼时，我知道，真的要离开了，深深地鞠躬，带着太多的太多，在车门口，我们和文霞来了个大大的拥抱，她很听话，没有哭，注视着我这最引以为傲的学生，这个马上上初三，和我差不了几岁，但多才多艺，能歌善舞，厨艺也非常棒，虽然外在像男孩子，但内心还是很女人的“霞哥”，和她拉钩，约定当她去了山东带她玩，带她吃“五子蛋花饼（我当时最想吃的东西）”，她含着泪说一定会考去山东，当时我还开玩笑的说千万别去泰医啊，然后笑笑，转身，流泪，上车，启程。

关于原因

其实一路走来，很多人都不明白我们为什么去“花钱买罪受”，我也听到过朋友不理解的声音，我觉得最好的答案就是因为我们年轻，因为我们有梦，因为我们心中有激情的火焰。我们所收获和得到的东西，不是钱所能衡量的。我们收获了友谊，锻炼了在艰苦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更为坚毅的性格，这些，全部是无价的。而且，当今社会的冷漠已经成为一个重要的话题，公交车主因为怕弄脏车子而拒载孕妇老人，不许民工就坐，一系列的事件酝酿出一句呼唤：“拿什么拯救你，这个时代的冷漠。”我们也经历过这些，买东西的上当受骗也曾让我们懊恼，但我们用行动证明了这个时代还是有爱的，一群被质疑的80、90后，一群疯子，用自己的言行证明了所谓冷漠的时代的暖阳。当然，我们不是孤独的，有很多很多的好心人、志愿者和我们一起，比如帮助过我们的杨恩贵老师，和张应京先生，非亲非故，可他们却热情地伸出援助之手，这是怎样的感动呢？当地红十字会李主任抓着我的手，一遍遍的表示着歉意，说照顾不周，这又是怎样的感动呢？做人要学会感动，要懂得回馈社会。我相信只要人人献出一点爱，这个世界将会多美好。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八月十七日下午两点半，火车到达泰安，标志着此次支教行彻底结束，晚上七时许，到家。一路上，孩子们给我发了很多短信，表达对我们的不舍，祝福我们一路平安，我很欣慰。纵使逝者如斯，不舍昼夜，抑或江山更矢，时代演替，那座山，那片水，那份情，那些人，那个小学，那年那月，我们一起走过的日子，将永远埋藏在记忆深处，萦绕心头，难以忘怀。

我们加油！李井加油！孩子们，加油！实现自己的梦，做自己，我祝福你们。

此文来自亲爱的地瓜支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