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汤粉

在我生活的城市，早餐，大家常出来吃汤粉。汤粉的汤最关键，头天晚上就要熬制，放的材料很丰富，有黄豆、肉骨头、生姜、猪皮等。米粉由大米加工而成，用热水烫软，再用冷水冲泡干净备用。吃之前再放在沸水中烫烫，将汤倒入，再放些葱、蒜、青菜或海带。如果你想再丰富些，就加个鸡蛋或添些肉。口味浓的人，可再加些辣椒酱。吃着细细的汤粉，再喝口清香的汤，感觉很好。特别是寒冷冬天的早晨，一碗清香的汤粉，会带给你温暖和满足。

可是，有一碗汤粉，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忘。

那是2006年的春天的一个早晨，天气还有点冷，下着小雨。头天，我接到弟弟的电话，说父亲的病翻了，连水都喝不下了。怎么办？马上送长沙，那里或许会帮助解决的。我打着伞在校门口等他们，因为他们要来我这儿拿些钱。没过多久，弟弟和父亲到了。我看到父亲又黑又瘦，皮包骨头的样子。我很心酸，但我没让眼泪流出来。我给他们要了两碗汤粉。爸爸连说"饿死了，饿死了”，可他才喝了一口汤，就被呛得咳嗽了好久。随后，他摆摆手说“算了，算了”。那时，他的嗓子很嘶哑了，听清他的话有点吃力。粉一口没吃，爸爸就把它放在桌上，然后坐在那儿等弟弟。弟弟一下就解决了那碗粉，还加了两个包子。那时，我感到健康有多么好，疾病有多么可怕。。父亲一边饥肠辘辘，一边又无法下咽。他的心情，我的心情真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达。我、弟弟和父亲都明白，父亲已吃不下任何东西。可是，我们又多么希望能让他感觉好一些。只怕适得其反。我在老板诧异的眼神中，数了两碗粉钱和包子钱，就走了。

随后，我们去取了钱，我把存折里的钱取光了，可也不过两千多块。父亲到了长沙，可很快又回来了。因为那里的医生也无法帮助他。从此，我可怜的爸爸每天就靠输液来维持生命。我想，在死亡迫近的日子里，父亲的心情有多么的绝望。家里的空气也是沉闷的，令人窒息的感觉。我记得，暑假时，我买了个西瓜，大家在那吃，我拿了一瓣给父亲，可他微微地摇头。爸爸这时也没闲着，他叫弟弟拿纸和笔来，告诉他自己死后，请哪些客，请哪些人帮忙。他还自己到集市上去照相，煞费苦心地叫师傅将相片设成红色的底子，那样看起来不那么沉重。后来，在外打工的大姐，请假回来看他时，父亲执意不打针了，没过两天，2006年的农历七月半下午三时，我接到弟弟的电话，说父亲过世了。等我赶到时，父亲已冰冷、僵硬，永远也不会再教导我们，永远不会对我们笑，永永远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不会再出现了。生活中没有假设，没有如果，只有现实。

现如今回到家，每次都看到爸爸在注视着他的儿女。我们也和他说说悄悄话。在梦里有时也会见到他。父亲坟上的茅草青了又黄，黄了又青，连小树都长大了。

那碗令人心酸的米粉，也永远留在了记忆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