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奶奶

每当我大吃大喝的时候，总会禁不住地想起满脸愁苦的奶奶，‘菜吃省点’这句话一直在耳畔回荡着。在我的记忆当中，她没穿过一件像样的衣裳也没吃过几次好吃点的东西，有也舍不得吃，好些东西等要坏了才吃。小时候有一次，她发现藏在屋楼上旮旯缸里的柑橘少了许多，便把我狠狠地训斥了一顿，其实我不吃了些那些全都坏了。家里的买菜的活儿也从不让我母亲插手，都是她一个人包揽，她恨不能把一分钱掰成两半花。每当吃饭的时候，她经常不忘叮嘱我们菜吃省点，就连同我父亲也不能幸免。那时我有些怕她，总觉得她面相严肃，吝啬小气，不近人情，对她的印象当然也不佳。后来我渐渐明白，历经那个饥荒的年代造就了她的性格，同时也赋予了她吃苦耐劳的精神。在她年过六旬的时候，还坚持上山割柴，她挥舞着手中的镰刀，像理发匠剃头似的，在山脊斜坡上割出一道道露着深褐色蕨茬的地儿。有次好久没回来，父亲怕出事，让我上山看看，柴山在半山腰，夕阳映着她满头汗水黝黑褶皱的脸庞，看见我来了，对我露出了往常没有过的会心的微笑，还指着周围的一块块分界石，让我认别自家柴山所处的位置，我想象不出看似瘦骨嶙峋的她是怎样一把把捆好把一担担柴禾从布满荆棘的崎岖不平的小路挑下山的。

爷爷去世的早，她一辈子吃了很多的苦，但很少提及过去。她争强好胜，斤斤计较，也许这些是她不得已在艰难的环境下生存的一种自我法则吧。从小到大，我没真正听到过她跟我母亲好好地说过一番话。一直到我母亲生病后，才对她态度有所改变，对我们也和蔼了许多，没往常那般严肃了。一年之后一向身体硬朗的她也生病了，我从外地回来时，看着瘦弱的她腹部插着一根塑料导管，究竟得了什么病我们也不知道，那些狗屁医生根本没把老人的病当成一回事。她叹道现在再好的东西也吃不下去了，我们都知道奶奶来日不多了，我哥想给拍张全家福，她硬是不肯，说瘦成这样不好看，后来勉强只拍了一张遗像。

那年夏天，她终于没能熬过去，她闭着眼睛用骨瘦如柴的手无力的拉着我的手，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这么热的天，让你们都受累了。奶奶就这么地走了，我本答应给她买个她一直想买而没舍得买的取暖用的铜火笼，到后来还是未能如愿以偿。愿她老人家在天堂一路走好。没有饥寒，没有苦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