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父亲

2011-12-23 00:17 | 作者:笑春风 | 散文吧首发

前些日子,年届八十七岁高龄的外婆去世了。一个从旧社会走来的女人,在历经无数的风风雨之后,终于走完了她凄苦的一生。

早年常听父亲说起,外婆是个善良的女人。外公离世早,留下三女二儿,是年轻的外婆用她那瘦弱的肩膀和柔弱的双手,在那个缺吃少穿的年代里,硬撑起了那个风雨飘摇的家。外婆是母亲的继母,可在我的耳中听到的只有她的善良和无私。当我坐上高铁千里迢迢地赶回,跪倒在她老人家的灵前,我竟无泪。我只做了一件事:送老人最后一程。

也许,唯有怀念和反思才是寄托哀思最好的方式!

记得我小的时候,日子过得也苦。母亲早逝,把双目失明的奶奶和尚在襁褓的弟弟,还有我们兄妹四个留给了我的父亲。在无数个全村人都睡香后的深,窗外或繁星点点或漆黑一团,寂静无声的村子里,只有我家那小小的厨房,必定亮有一盏昏暗的灯,那是我苦命的父亲,在地里干完一天的农活之后接着干那无人料理的家务。

父亲是个倔强的汉子,他在年未不惑之时失去我的母亲,自此,便终生没有再娶。

日子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父亲在那干不完的农活和无休无止的家务中,一个一个将我们拉扯长大。曾经的我是那样无法理解父亲的倔强,如今,我也将年届不惑,在父亲的陪伴下走过了三十几度的秋轮回,终于可以明白:在自己孩子之间,为人父母者自会毫无理由地选择为孩子付出!没有理由,亦不需要理由,这便是那“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如今,偶尔回家,茶余饭后,我就和年逾古稀父亲,一人一椅坐在院子里,听父亲叨我那儿时的故事

父亲说,儿时的我特别难缠。母亲离开时,我还不到四岁,从此,我便再也不会一人独睡,一定要父亲陪着。每一次,看到我好象已经睡着,父亲便起身去干那没有干完的家务,每每此刻,我便会一惊而醒,继而紧紧搂住父亲的脖子。说到这里,年事已高的父亲便会双眼噙满泪水,变得哽咽无言。那是痛,痛那丧母的孩儿!而有时,父亲实在太困太累,也就陪着我一同睡着了,如果那样,他就得半夜三更醒来时再去干那尚未料理的家务。我问:就不能明天再干吗?父亲说,那时养着猪,得头天煮好猪食,第二天才能赶得上和大伙一起去出工。那年代还是大集体,一大家子只能靠工分来生活。父亲说,他已经记不得那些年几时还睡过一个囫囵觉了。

对于我来说,那些个故事太久远,久远得我已经无法想象当时的情形。对于母亲,只有一个特写般的镜头,从她离开的那一刻起便深深刻在我的脑海里:母亲静静地躺在棺木中,两个鼻孔都有血两只眼角都有泪!无法解释为什么去世了的人还会有血还会有泪。我不止一次向父亲求证过,父亲说,你没记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只有用血脉相通来解释了:纵然母亲到了另一个世界,她又怎么可能放得下我们?

父亲说,我自幼身体不好,每逢季节更换,我的身体就会出状况。在那条村子通往镇上的崎岖山路上,无数个清晨和黑夜里,都留下了父亲汗流夹背的身影和匆匆的脚步,而我也在父亲的背上被病痛折磨得痛苦不堪。父亲说,其实他平生最怕在黑夜里行走,可是因为有我,他也不知道在那林深叶茂的山路上走过了多少个来来回回。

十六岁那年,我没有能够参加中考,因为一场大病。那一场大病让我在医院住了整整两个月,从此,那原本一贫如洗的家更是债台高筑了。我至今依然无法想象:我的父亲我的兄长是如何凑足那一笔又一笔的手术费的?他们又是如何才渡过了我在死神门前徘徊的那些日子?我的耳边依稀还响着二哥在病房门外那带着哭腔的声音:我真的借不到钱了。

每每想起这些,说起这些,年事已高的父亲都止不住潸然泪下,为那些没有母亲陪伴的孩子们,也为他自己苦难的人生

我是那个村子里第一个考上高中的女孩子。从来不敢想,我可以跑出去读高中,可最终,我成了那个村子里第一个读完高中的女孩子。我那老实巴交的父亲大人哪,你用了什么样的倔强和坚忍才做到了这一切!

长大后的我,一直远离家乡,少有时间陪伴在父亲的身边,每当电话那头传来父亲苍老的声音,我都倍感愧疚,儿时的往事便历历在目。我的心中除了想念便是思念,就如此刻,夜已深,我独坐电脑前,又想起了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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