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
说起婆婆，心中即荡起一层温暖。
婆婆家在山区，第一次和老公上山，坐公交车到大路口下车后，开始徒步跋涉，开始虽不断绕山上坡，路还够宽，渐渐的路越来越窄，看到那蜿蜒陡然的小路，不免心生畏惧，一不小心脚下一滑，就有可能滚落到原点。好在，我不是娇气的人，走点山路也不在话下。终于到达了山顶，路又曲折蜿蜒地向前延伸，哇，真美，远处青黛色的山，明朗而冷润，和天色融合在一起，以前我只在画中见过这样的山，我一直认为那只是画，不会有如此色墨的山，我终于看到了这样的山。不远处竟有一大片向日葵，金黄色的花朵都低着头，或许是因为没有太阳吧，但那一片金色把路途点缀，不仅感觉脚下又轻松了许多。又走了将近一个小时，终于到了。婆婆站在路口：“累了吧，路不太好走。”我强打精神：“是太远了，不过还行。”拐过路口，进到村子，这里的房屋依势而建，没有规则，有的面东，有的面西，有的在凹处，有的在高处，星星点点的散布在各处比较平坦的地面上。婆婆的家在我们脚下路的下方，站在路上，婆婆家的院里一目了然，没有院墙，没有大门，只一栋土房子。我们绕到路口，顺坡而下，到了婆婆家的院子里，婆婆打开房门，沆沆挖挖的地面，但很整洁，门对着有一个横着的长桌子，下边还有个小桌子。
婆婆抽出下面的小桌子，放到院子里，又放了几把椅子，让我坐下。老公打来一盆水，让我洗了洗脸。婆婆的饭菜就端上来了，走了这么远，着实是饿了，我也顾不得矜持，狼吞虎咽就吃了起来。婆婆微笑着看着我：“慢点，这山路是不好走，肯定饿坏了。”说着话，把一只捆着双脚的鸡拿到院子中央的水池边，用刀在鸡脖子上一抹，血从鸡脖子里冒出来，流到放在地上的一只碗里，碗里流了半碗血，婆婆把鸡放到地上，鸡就不动了，连扑腾一下也没有扑腾。婆婆把鸡放到盆里，把一锅开水倒进去，接着手脚麻利地把鸡毛一把一把地揪下来，一会儿，鸡就光秃秃的了，婆婆在水池里用水把鸡冲干净，用刀把鸡的腹部剖开，把内脏取出来。扔了该扔的，把鸡冲洗干净，就炖鸡去了。我说老公：“你妈咋那么胆大呢？”老公看了看我说：“虽然我们姊妹四个，可都不在身边。爸有几头牛，在山上放着，家里的事都是妈在干。干多了，什么都不求人。”
夜里，我们住西屋。说是西屋，这座土房子只有两间，除了西屋，就是客厅了。客厅比较大，靠东边有张床，是老人睡的。在西屋里，说句话，东边一定能听得到。准备睡了，婆婆拿来一个瓦盆，对我说：“夜里不用上厕所，就用这个。”好不容易睡下了，第二天一早醒来，天已大亮，我突然想到尿盆，就叫老公快起来，因为屋外已有许多人说话了，高处的人家围坐他家高处的四周，能一清二楚看到他家的院子，怎么把盆端出去呢。我觉的一阵脸红，怎么办呢。老公起来了，弯腰看了看说：“妈已经端出去了。”“什么？”我难以置信，但又不好意思问婆婆。
老公有事去镇上了，让我和婆婆去卖烟。婆婆挑着烟叶到收烟点去卖，卖烟的人很多，虽然有两个验烟的台口，但两验烟台口前还是排了很长的队。婆婆找了一个看似比较短的队伍，排在后面，前边的人慢慢地挪动着，一步步近了，终于轮到婆婆了，可那验烟人看了看婆婆的烟叶说：“太湿了，放那边晒吧！”转头看过去，的确有许多人在较远处，摊开了烟在那晒。婆婆折回来，犹豫了一下，又仔细看了看自己的烟叶，挑着又到了另一个验烟台口，我有点惊讶，问：“不晒吗？”婆婆说：“不晒，挺好的。”果然，在另一验烟台前，婆婆将烟叶卖了出去，并且那验烟的人还夸婆婆的烟叶好：“你们看看，人家的烟叶多大多好。”婆婆高兴地合不笼嘴。我问：“为什么？”婆婆笑眯着眼睛说：“这烟叶都是在烟炕里炕过的，不会湿，有的或许干的不太匀，验烟的人是用眼瞅的，两个人肯定看的不太一样，如果把烟摊在那儿晒，今天恐怕咱们回不去了。”我感觉婆婆是蛮精明的一个人。
过了两天，我们该走了，婆婆和公公一路送我们走出山去，我们说：“不用送了。”可他们不听，帮我们拿着行李一路静静走着，终于到了该下山的地方，老两口终于停住脚步，我们说：“你们回去吧！我们走了。”我们一步步朝山下走去，知道路还远，我们耐心而又放松地走，不知走了多久，老公突然说：“他们还在那儿。”“谁，”我愕然了，回头朝身后山顶的方向望去，山顶的两个老人还站在我们分别的地方，望着我们离去的方向，由于已经很远了，人变的很小，但他们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儿，望着他们用心血养育儿子一步步离开。我想，他们的心肯定也陪着我们从山顶走下来，走到了我们现在位置，我们竟毫无察觉。现在每每回想起来，那山顶的两个人儿，孤独地站在那儿，用深沉的爱，送走那必将离去的人，留给他们的是失落、寂寞、思念和期盼。
一年冬季，公公晚上起夜时，脑供血不足，永远地去了，只剩婆婆一人了。我们让婆婆和我们一起住，婆婆不肯。小姑子虽然还没成家，可也经常不在家。
终于由于退耕还林，婆婆搬下山来，住到离市区不远的郊区。离我们近了，倒不是我们照顾她，而是她照顾我们，时不时的送来点面粉、蔬菜、馒头等，她说城里的东西贵，太花钱。当我们给她钱时，她总是不要，说只要我们过得好就行。有时硬给了，她就会用你想不到的方式还回来，有时悄悄地帮你装到手提包里，有时偷偷塞到孙子的衣服里、书包里，回到家你才发现婆婆用她自己的方式给予着我们。有一次，婆婆来我这。我突然发现我的床上铺上了一张新床单，小而密的小紫色花朵，象揉碎了墨迹，涂抹在白色的光而滑的丝光面料上，夜里一蹬就会卷起来了，怎么能当床单？我知道这是婆婆的杰作。唉，没办法，这是婆婆的爱，躺在在爱里睡觉，只有温暖，会把不好的感觉都屏蔽。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婆婆用她自己的方式守护着我们，这种爱和她的灵魂融在一起，长在身体里，没有人能把她的人和对我们的爱剥离开来。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