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光阴

好的光阴，是绣出来的。

偶然看到一幅蜀绣，心头莫然生出这么一句话。那蜀绣绣的是游春之图，针线绵密，丝丝入扣。蓦然觉得，我亦身在其中，是踏春的游客，那针针线线，全是我的光阴，全是我的山河岁月。

光阴，需当绣。月下听风，临风踏浪，听雪烹茶......如此清清浅浅的生活，是把光阴磨细，再把自己慢慢绣进这一场浩浩的岁月之中。我想，我会把自己绣成漫漫岁月中一颗野生的树，不群与林，落落而生，独立着自己的风骨。

或者，绣成一幅画，留出大片大片的飞白与墨痕。飘飘渺渺的飞白，落入我的时光中，化作诗化作词，化作抹不去的美丽。还有，浓浓淡淡的墨痕，笔笔潇洒，笔笔是快意朗朗。

清风，朗月，幽兰，诗书，老酒，这般的时光最适合绣。一针一线，染着清丽丽的无边风月，带着薄薄的书香酒气，刺在岁月这段锦上，把自己绣进光阴里，绣成万里山河，绣成小桥流水，各有各的尘世，各有各的欢喜。

我相信，岁月是一段锦，泛着光，很有质感。我们无法在岁月这段锦上一笔画出春秋山河，我们唯能把自己的光阴，一针一线，慢慢绣在上面，绣出自己的春华秋实，绣出自己的锦绣河山。

有朋友喜欢摄影，她拍了一组名叫《光阴》的照片，拍的全是普通人的小生活，早晨的集市，老人的笑脸，落叶的孤树......全是黑白色，全是老光阴的味道，看得出风韵的味道。

这是她的绣光阴，落进尘世的烟火里，将他人的故事与喜怒哀乐一针一线绣进自己的生命中，饱满地绣着自己的光阴。

光阴如绣，绣出来的光阴，又紧密又饱满，绝不淡薄，绝不颓颓老矣。

尤喜欢赏月，把月光染进时光，绣进自己的生命中。

残月如钩，满月似盘，月华如霜霜满天......各有各的美。在月下，泡一壶清茗，印着月光，翻翻老诗书，兴酣之际，还可小作诗词，怡情怡性。亦或是，在下雪的月夜，温一壶酒，看那纷纷雪花落天涯，又想天涯何处是归家。酒酣月浓，亦可月下伴剑舞轻雪，月光、雪光、剑光，缠缠绕绕，全绣进我漫漫光阴中。

待到夜深月浓万籁寂时，静静躺在床上，不关窗，不拉帘，让月光进来，让梦进来。一夜枕月眠，梦里亦有月光清寒的香。

赏月，我是真羡慕《浮生六记》中，沈梅逸夫妇和杨星澜赏月的雅事。

“是夜月色颇佳，兰影上粉墙，别有幽致，星澜醉后兴发曰：‘补凡能为君写真，我能为花图影。’余笑曰：‘花影能如入影否？’星澜取素纸铺于墙，即就兰影，用墨浓淡图之。”借着月光画兰影，雅人雅趣，把寂寂光阴全绣进了自己的山河岁月之中。

沈梅逸当是最会绣光阴的一个人。种花有种花的赏心乐事，做盆景有做盆景的美好，还烹花茶，“夏月荷花初开时，晚含而晓放，芸用小纱囊撮条叶少许，置花心，明早取出，烹天泉水泡之，香韵尤绝。”细细巧巧的过生活，过得活色生香。

还有袁宏道，他初至西湖，便棹小舟游湖，“山色如娥，花光如颊，温风如酒，波纹如绫”，此情此景此光阴，如绣如秀。

写到此时，窗外下起了小雨，捧起一杯茶，在檐下，静静立着，看雨滴飞溅，落在阳台的兰草上，又滴溜溜渗进泥里面。心中满是静气。就想这般安静的站着，小站屋檐下，细听微雨声，把光阴绣成一行行诗词，落在我的生命里。

时光如绣，我愿在这匆匆的时光中，一针一线，慢慢绣出自己的风华。

只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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