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你好

记得2月8日是你的忌日，一直以来，我都没有好好的想起过你。去年的2月8日，有位玩吧的吧友在当地吧发了个贴，为你。但当时，因为忙，所以，也就没看到。后来，我无意之间看到了帖子，看到了别人对你的尊重。看到了那份真诚。他们不是亲人，但依然为你难过，所以，我对他们说的最多的就是，谢谢你。

一直以来，总觉得网络是虚拟的，所以，上网只是打发时间而已。但是，我看到有人为你开贴，诉说着你的辛酸，你的苦，我才知道，我一直都不曾了解你。原来，网络也有真情，原来，网络也可以有感情。

你是一个教师，清贫的是你，固执的也是你。在我的记忆中，你是固执的代表。是严肃的化身。曾经对你很是惧怕。你曾说，自己有一个好母亲，你曾说，自己能赶上好时代。可以，教书育人，可以桃李满天下。

外婆大字不识一个，现在的我们无法理解你们当初的有无爱情。只是知道，外婆一人在家赡养老人，带大了五个孩子。只是知道，你曾背着一个帆布包风里来，雨里去。让孩子一个个的都接受了你的衣钵。让他们能站在三尺讲台上叱咤风云。

记得我拿着教师资格证的时候，你告诉我，自己的梦想要靠自己去追寻。不要被别人所左右。我知道，你希望我不在走那一条老路，我也知道，老师不是我的梦想。我做这一切，只是告诉母亲，我不是做不到，而是自己不想这样做。我不想母亲失望。因为，她的太多希望，在我身上延续。

当我想走出那座大山的时候，所有的长辈都觉得这个险太大。所有的赌注都将过往云烟。而这一切都会因为我的辞职，而变得长路漫长。记得，在家宴上，你说，我该有自己的梦想，路是自己选的，所以，不管能不能回头，我将不再是我自己。

我南下打工，终于在异乡找到了自己，我用我的真诚，我用我的心换来了别人的认可与理解。所以，那是我最快乐的两年，在南方的天空，我就像出笼的小鸟，那是一种对按部就班的生活的一种挑战。面对，母亲偶尔的埋怨，面对母亲偶尔的唠叨，我是幸福的。

其实，我一直没有放弃自己的追求，大部分的工资都用在了函授文凭的事上了。别人不解，总是觉得疑惑。我说只是让自己心安而已。这些文凭对我而言，我不会靠它吃饭。我只是告诉自己，曾经努力过。两年之后，我带着一个心碎的心回到我的家。我带给母亲的幼师资格证比我带给她的钱更有说服力。

如果说，以前的教师资格证。是母亲逼着我去考的。那么，这个幼师资格证就是我自己对自己的一份交代了。我告诉母亲，我不会以此为生。我的梦想是做一个女强人，按部就班不是我的生活。我不能创造一个奇迹，但我能创造一个别人无法复制的传奇。

在我回家的家宴上，外公端起了酒杯，说要敬我一杯。你知道吗？当时，都把我吓傻了。因为在我们的眼里，你是高高在上的，是不可触摸的。我端着酒杯，倾听你的话。你说，我是我们家族第一个走得最远的人。第一个敢向自己挑战的人，你说，看到我在外面寄回的得奖照片，你说，看到了我的付出。。。。。。你说了太多，面对一大家的人，你说，我是孙辈的骄傲，是弟弟妹妹的榜样。是呀。我自己把自己的后路断的干干净净，就为了自己的一个不可触摸的梦。我其实就是家族的一个叛逆。

第一次，你对着母亲发火，是因为我，因为我的感情的事。其实，你很少过问，但是，还是站在我的一边，这对母亲不能不说是一个打击。她为我安排的路，我一次次的发出否决票，一次次的不满她的安排。那时候，天是灰的。所有的。长辈也因为我和母亲的纠结感到揪心。我可以对着母亲吼出，我的婚姻我自己做主，我可以对着父亲，长辈说，给我十年的时间，我一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你说，这已经够了，你相信我能做到。

第一次，让现在的老公以男朋友的身份出现在这个大家庭的时候，你依然给了老公一个红包。当时，老公问我，干嘛还有红包拿。我说。没事，你拿着吧。我们家就是这样的，其实，那时的我已经自己找钱好多年了。回家的路上，老公说，好多年都没有红包拿了。我告诉他，以后，年年都有红包拿的，钱不一定多，但红包会有的。

老公无法融入我们的生活圈子，也许是生活的差异吧。我们的生活一直就那样的纠结着。记得有一次，因为老公不在的缘故，家人又提起我的婚姻，说，要离就离吧，拖着也是一种难受。只有外公和父亲反对。父亲的理由是，当初是我坚持的，现在，却要告诉大家，我无法坚持了。而且，他一直觉得老公还是有诸多优点的。外公和父亲，父亲和老公，他们其实就是一条线的延续。

家族的宠爱，总是让不安份的我，变得更加不安份而已。因为那份坚强的后盾，所以，我手握父亲给的一笔陪嫁钱和我打工的积蓄，我开始了我的梦想。外公说，我们家。老师已经够了，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大大小小8个，就差老板。我说，放心吧，我会坚持下去，这是我的梦。

以后的日子，因为在同城的缘故，也会经常看到外公在外散步。杵着拐杖，背着他的一个帆布包，还有一个随身携带的折叠椅。每个星期去老年大学聚会一次，看看各人的杰作。

在我的印象中，外公一直对我很客气，当年外婆的离去，对他是一个很大的打击。一直以来，他们是聚少离多，而且，在我的记忆中，一直是针锋相对的。小到绿豆大小的事也会争吵的。外公，一直在外工作，所以，家务活是不会的。家里的事一直是外婆说了作数。不识字的外婆是一个乡下老太，却把日子紧凑到过得很滋润。不说，过年时，端上桌的大餐。就是一碗小面 ，也是味道周正的好吃。

这样一个农村老太，在我们家族里可是一个厉害的角色。也只有她敢对外公嚷嚷。记得，小时候，我总喜欢跟着小姨，二姨后面跑。有一次，去看电影，我也要去。因为那天晚上吃面，所以，外婆帮我们留了一碗。结果，回来时被外公撞见，要我们吃完了才能睡。现在，我都记得起那一碗被面汤完全发涨了的面。小姨埋着头，吃着，外公就坐在一边，铁青着脸，二姨伸头来看了看，赶紧的又回到屋里了。然后，我就开始了哭，开始，外公说，一边哭去。而小姨悄悄的对我眨眨眼，我哭得更凶了。外婆从后院急急赶来，嘴里还说着外公。后来，外公走了，小姨把我抱回屋，跟二姨两个在蚊帐里笑了半天。

外公的书房是我们玩耍的禁地。不过，有时小姨和舅也会带我溜进去。因为，他闲暇时，在编一本字典，所以，东西是不能乱动的。这部字典耗尽了他一生的心血。终于在他走之前，编辑成册，出版出来了。

每次，外公上我家吃饭，总是会说客气话。以至我会不好意思。记得刚买车那会儿，外公真的高兴，说，我居然也能开车。在弟弟妹妹中，我是唯一一个拿了证敢开的人。他说，以后回老家，就方便了。

记得有次我去接他吃饭，他坐上车，说，好久我有空了，带他去中岩寺看看。结果，这一愿望终究没有实现。

他曾说，他不曾遗憾，在75那年还随大舅他们坐飞机去广西玩了一圈。那一次游玩，大舅妈说，心情至少宽愉了两年，

永远记得那一天，午夜的铃声响起的时候，我已经没有了睡意。二姨爹在电话里语无伦次的说，燕儿呀，你快来呀，外公，走了。。。。姨爹第一通知的是我。老公问，咋了，我哭着说，外公，走了。于是，我开始打大舅，打小姨，打我妈妈的电话。我和老公赶忙起床，一边走，一边告诉母亲，叫她在家里等着我去接她们。

天还没有亮，我和老公赶回家的时候，父母已经在公路边等候多时了。看着寒风中的父母，泪水再一次落下。母亲说，前两天，不是说有醒来的迹象吗？我说，不知道呀，昨晚，我去的时候，医生还说能过年呢。车窗外的宁静是那样的把心塞得满满的。当我们赶到医院时，至亲已经来了。母亲和爸去看了他最后一眼。老公悄声对我说，去看看吧。他握着我的手，他知道，其实，我一直都挺胆小的。

因为有太多的事要去处理，于是，我和老公就被大舅交代另外的事了。当中午的时候，看着爸抱着外公的骨灰盒时，泪水又流了出来。父亲与母亲的婚事，是当年外公做的主。这也是为啥母亲会嫁给一个农民的阴差阳错的缘份。父亲当兵回家，被外公相中，他说，爸的耿直，他说，爸的实诚。于是，从来不知家务活的母亲，与勤劳的父亲来了个互补。于是，携手走过了大半生。他们也同大多数人一样，吵了半辈子，走了半辈子。

固执而又清高的外公，从来就是说一不二的，爸除了有一份尊敬，可能还有更多的感激在里面。爸小小年纪就没有了父亲，是由母亲一人身兼数职养大的。所以，在外公的心里，爸是最可靠的人。记得有次家宴上，外公说，以后让爸陪他去转转。当时，我们还打趣到，让我们去吧。一晃之间，外公居然就走了。爸至始至终的陪伴，可能是对他最大的安慰吧

灵堂在城外，我和家人们那几天一直穿梭在城里城外。家里的事也顾不上了，就连睡觉也成了一个问题。那一晚，我们守在那儿，大家都讲着以前的事，讲外公以前的严厉，以前的固执。别人也许觉的奇怪，这家人是怎么啦。其实，大家也有悲伤，但都希望，我们能把快乐让他带走。表弟家的孩子还去看那照片，我们都觉的没有什么。我家孩子也在那儿烧纸，问我，为啥子要死呢。我说，老了，就会死。

送他回家的那一天，我们带上相机，把以前生活过的地方都照了过遍。我们终于照了一张全家福。这张全家福，其实真的不容易。因为，天南海北的我们，有多久没有聚到一起了。大舅让我把照片全部洗出来，一家一份。说是念想。

后来，大舅当着家人的面，一人一个信封，说是，外公的遗产。因为孙子辈只有我才有。我拒绝了，但，大舅说，这是外公的意思。他说是外公最后一次给我的礼物了。后来，我还是收下了。钱不是很多，但是，这是外公的心意。

舅舅们一再的说，我对外公的好，几个表姑也说，搞得我很想哭。其实，我做得太少，太少

外公曾说我有一定的文化灵性。他说，如果，在孙辈中，有人传承衣钵，那个人必将是我。我告诉外公，每个人都是一个传奇，生活对你关闭了一扇门，那么，注定会为你打开一扇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