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遇

去年夏天 的时候，去过一次济南。济南火炉的天气倒是名副其实，刚下火车就感觉一阵热浪袭来，不自由的让我皱了皱眉。跟随着人流往出站口方向走着，看着面前蚁巢般的人群，感觉个人仿佛蝼蚁般的渺小和卑微，好在我们每一个个体都有着自己独有的情感和智慧，这才让我重拾了勇气向前走去。

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有人拍了我的肩膀叫住了我。我警惕的向那人看去时，却是一张熟悉的面孔。李念斌！我一下子就喊出了他的名字，他是我刚踏入社会第一份工作时的一位同事，倒是没有多么深厚的友情，但是记忆的特别清晰。或许在那青涩的岁月中所遇的到那些人，总是那么记忆深刻。时隔很多年之后，再次相逢时，免不了一些感慨。他说：我们有七八年没见了吧！我脑海中略一沉思：可不是么，时间竟过的这么快。我们一边唏嘘的寒暄着，就出了火车站，也互相问起当时的其他的人，都是了无音讯了。

那正是中午的饭时，他说要等下午转途的火车去外省，问我有没有时间一起吃饭。我事情倒也不急，就欣然同意了。

我们大约走过了半条街道， 济南的天气让我不时往树荫里躲，他倒是满不在意那烤人的阳光。目光不时的往路两旁观望，似乎是要找一家比较中意的饭馆。当我侧目看他时，他的面容已然让岁月雕琢上了明显的痕迹。穿着也没有几年前那么的考究，一条黑色的裤子，土色的体恤，显得他整个人有些低沉。终于他锁定了一家饭馆，这家饭馆有些冷清，好在老板还算热情。我们点了几个简单的菜，他要了几瓶啤酒，我因为还有事情也就没有陪他一起喝，他也没有深劝。我们说过了一些往事，毕竟有很多年未见了，共同的话题实在是少，又不得以找出了以前那个苛刻的老板共同奚落了一番。之后便很难再有话题了，我本是个不健谈的人，但令我好奇的是他以前可是十分健谈的，天南地北似乎是无所不知的，有他的地方总有说不完的话题。此时怎么也如此的沉默，只是一杯接一杯的喝着，脸上也带着愁容。在这样沉默的气氛中，空气都有些凝固。他喝的越来越急，愁容也越发的深刻，直到脸上都泛红了，他才深深的叹了口气。我看向他时他也正看向我，只是那眼神中有着无尽的沧桑和忧愁，我一时被这样的眼神看的不知所措。他又突然问我：结婚了么？我只是下意识的说：还没呢。我本想他会问我为何，或是说教一番总是免不了的。因为我知道他长我几岁，几年前就有家庭了。但是出乎我意料的，他狠狠的说了俩个字：也好！我疑惑的看着他，他脸上带着一丝无奈的冷笑说道：我辞了工作去外地其实是为了躲避离婚。我疑惑的心理又一下转为惊讶，问他：啊！这是为什么？他脸上的冷笑更甚：她有了外遇。我能感觉到此时我的脸上除了惊讶之外，那明显的古怪之色。他也看出了我的心思，问我：你是感觉，她有了外遇，我却躲着离婚很难理解吧。我又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他脸上的冷笑这时又转为了苦笑之色：我已经习惯了有她，刚知道哪会闹得很凶，我还打了她。直到她决定离婚，而我又知道不可避免时，我就感到很怕，怕没有她的生活。他的声音此时都有些哽咽了，我此时很难体会，会是什么样的痛，会让一个曾经连皮鞋都不能沾点灰尘的人，变得如此萎靡不振。会让一个总是夸夸而谈的人，变得如此沉默。会让一个七尺男儿，会在一个多年不见的，还要比自己小上几岁的友人面前哽咽成泣。我此时的心情也被他的情绪绞的如同一团乱麻，我不知该用如何的言辞来安慰眼前这样一个可怜的男人。我只能用眼神默默的注视着他，看着他那扭曲的面容，还有几滴泪低落在衣襟上。

无论我们是快乐着还是痛苦着，时间总是无情的流逝着。直至十几分钟之后，他的情绪才平静下来 。他抬头看向我苦涩的说道：不好意思让你笑话了。我赶紧收回目光摇了摇头，我生怕自己那想要安慰，又不自觉流露出怜悯的目光，会让眼前的男人更加的尴尬。

饭后他硬是自己买单，我也只好随了他的意，这样他觉得能保留一份自尊吧。离开时我们都未曾像对方索要联系方式，或许他也觉得这样的相遇，再这样的分别，才是最恰当的方式吧。

与他分别之后，我反复的想着他口中“习惯了有她，怕没有她的生活”。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本是一种平静和安逸。而当另一方打破这种平静和安逸时，剩下的一方，将会陷入怎样的恐慌之中呢。就是因为这恐慌，让他错过了原谅他妻子的最佳时机。因为恐慌让他没有勇气选择直接了当的分手。因为恐慌让自己陷进了一种执念的怪圈不肯走出来，只想紧紧抓住以往的平静和安逸，然而抓住的只是让自己更加的苦痛和折磨。我所能为他做的，只有默默的祈祷。希望有缘再见时，他已经找回了自己，还能够夸夸而谈，直到让我心烦。从济南回来的时候，当我在面对密密麻麻的人群时，我看到的已不再是渺小和卑微的个体，而是一个个充满喜怒哀乐丰富多彩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