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土吾民

2015-04-14 22:45 | 作者:沈麒 | 散文吧首发

第一章:四月归乡里

时值阳三月,西南故土仍旧沉寐在严时候的旧里。天空如旧湛蓝,没有一丝春意;空气不见流动,倒是往日喧嚣的大河,显然沉默了许多。河边的柳牙,尽可能的证明春已来临的事实。很多沉睡在河水之下的鹅卵石,在暖热的阳光下曝晒自己,也都沉醉在日光浴里。笑看碧绿蓝天迫使青青河流慢慢隐退。

在这祥和的土地上,河水和日光一同养育了不计其数的人。每每在严冬消逝后,淳朴的乡亲都会不约而同地来到这贫瘠的土地上忙碌起来,计划和整备下一年的活计。在这时候,枯燥的土地就会有了无限的生气。当人们忙活在这土地上,土地也就被染上了灵气。从此后,每天都会添加一些新的色素。然而我们却很少有闲情去赞赏大自然的伟大和神奇,因为我们不能错过春天,错过了春种,只有收获一季心伤。

在故土之上,除了柳树,我想醒得最早的算是苹果树了。苹果树长叶和开花都是比较早的,几乎要和春种一致。何况苹果开花之时还需要梳花,这便使有苹果园的农家每每都是忙前忙后也忙不过来。

也就在这样一个季节,我和久别的故交萨文再见。

萨文转学已有半年了,作为我最好的朋友加大哥,自他从我们学校转校以后,我总觉着缺少些什么。虽然我和萨文流淌着不一样的血液,是两个不同民族的后代,但我们在过去的一年共同学习和生活中,建立了十分深厚的友谊情感

记得中学入学第一天,老师把我们所有的新生集中在学校后操场九月深茂的草坪上,让大家做了自我介绍后自主选择所想要在的班级。这是很多同学所乐于接受的一种安排方式,然而也有一些嘀咕在耳畔隐约着。最让我记忆犹新的是,当时的萨文身穿一件印有蓝剑啤酒广告的蓝色T恤,略显微胖的身体上顶着一个剪得平平的圆头,浓浓的眉毛下暗藏着一双深邃的眼球。纵观而论,显然是个平易近人的好小伙。最使我兴奋的是,没等我的眼神将他完全打量,他便大步朝我走来,我和握了握手。没用半日的功夫,我和萨文成了朋友。在后来的学习生活中,我们几乎都是形影不离。再后来,我们成了好兄弟。他教会了我很多做人的道理和生活技能。

四月已到,记得那天,我收拾了行李去找萨文。到了他家,他的父亲带着我们去果园淑花。他家有很大的苹果园,在故乡,有果园的家庭也算是小康路上的人户。他夫父亲是个勤劳的人,在他的照料下,苹果树的花也都开得很不赖。我们仨正小心翼翼的给苹果花做裁决,我和萨文一样默默地做着活。他父亲却在一旁喃喃不休地劝说着学习的好处什么的。我和萨文纯粹左耳进右耳出。忙活了一大上午后,终于到了午饭时间。匆忙的吃过了简单的饭菜后,我和萨文走出了院门。记得那时,在他家屋背后,有一个很大的劳教所,说是第十中队。下午时候,我和萨文来到一个帐篷里,主人是个近而立之年的帅大哥。恰逢当日他家中寄些钱过来,他硬要邀请我两做客。推谢再三,始终还是未能辞谢。也是我仨到不远处的顺路商店买了一些蜂糖和白酒,回到他蜗居的陋室里大饮开来。笑谈中,星空已至,三人可谓是酩酊大醉。我和萨文在路边歇息了小半后,萨文扶我回到家中。身至床上时已无睡意,两人又交谈起来。未知何时,时已接近破晓。鸡鸣时候,方才静了下来,睡意恍醒,于是如梦了。

次日我辞别萨文及家人,背上行囊独自往家的方向走去。晌午过后,我已踏步乡土,行至家中,放下行李,走出家门。来到阔别已久的故土上,适逢农忙时节,故土上邻里乡亲此一团彼一群,都在忙活着种玉米。我父母今天在叔叔作古家的土地上帮忙,我们老家每每到了农忙时节都有个组团一起做活的风俗。我来到人群中,大家都很惊讶的把我望住。七嘴八舌都为我为何在此而疑惑着。想着此时应是学校上课时间,大家感到意外我也能够理解。整个人堆中,唯有我父母沉默不语。莫妞连忙招呼我用午饭,我也好不拒绝的美美的吃上了一顿半凉的饭。便加入到他们的行列,挑水或耙地,忙得也是不亦乐乎。很快日薄西山,整片赤红的土地上都已盖满了白色薄膜,零星的压在塑料纸上的土块像是阅兵时的队伍,显得鳞次栉比。大伙儿开始忙着收拾农具,都急着要回家。

我也跟随一言不发的父母回到了破败的家中。父亲忙着给火塘生活,母亲也忙着给猪儿喂食。没过多久,他们都忙好了手中的活。父母的沉默似乎都告诉我已洞晓了我四月归家的端倪。我们都围着火塘而坐,都一样沉默不语。我在焦急的等待着父亲或是母亲谁来打破这沉沉死气。父亲砸吧着他破烂的烟杆,显然已身心疲惫。母亲坐在火塘边似乎也患了哮喘。然而无论如何,英勇的仍旧是父亲。他终于打破了这禁锢着的空气:“你还准备回学校吗?”他抽着半燃的兰花烟,瞧也不瞧我问道。我却听着母亲的抽泣,无心回答他难于启齿的问话。就这样,氛围又回到如初时候的缄默。母亲的呜咽随着火星的破灭回荡在我耳畔,我站起身来,依旧一言不发地回到了卧室里。

繁忙的四月,在我家的沉默和邻里的热闹中煎熬而过。很快进入了五月。在故乡,五月是属于水的季节。每到五月的时候,相亲们都要将屋上的瓦片翻一翻,以确保整个雨季都不受漏雨的苦恼。在族人的生活中,女性是不能上房顶的。所以每到这时候,也就有很多人家在苦恼中。有些懒汉也不会去翻瓦,也一样遭受雨水侵扰的痛苦,然而他们就是不去做,只是等着漏雨的时候,到漏雨的地方,做一些简单的处理。因此,很多家庭的男人就要紧随着四月的繁忙忙活在五月里。我父亲是个勤快的人,所以雨季到来,全家人从不担心会在某个雨夜惊醒在漏雨中

和往年一样,翻瓦的这天我也随着父亲上了房顶。我学着他的动作,麻利的忙活着。母亲在厨房里忙着父亲的午饭。忙了好一阵后,父亲邀请我坐下来休息。我和他坐在房顶上拉了会儿话。也不知父亲今天从哪里得来一包香烟,他抽出一支烟,举在半空中对我说:“来抽烟吧,反正现在也没了学业,你也只能和我一样,抽抽烟,下下地。”说完他笑了笑。我接过父亲手中的烟,正当要去点火的时候,母亲不知何时从厨房里出来,站在院坝的中心朝着我和蓝天的方向大声喝道:“你敢抽烟。”我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在那源头处仅剩一张充满怒气的面目。然而我却未感到一丝丝惊恐,反而感觉十分舒心。这是这一月来,母亲对我说的唯一一句话,即便我深知她对我的是有增无减的,但这些日子以来的不言不语已够得使我坐立不安。是啊,她今天终于对我开口讲话了,我想没什么能比这使我轻松愉快的了。

惊呆之余,我丢掉了手中的卷烟,目光转落在父亲的身上。他却只是露出两排浸满茶垢的牙齿,尽管在一旁鬼笑。眼看我丢掉了烟后,母亲也走进了厨房。一天的忙碌总算有了结束的时候。星空又来侵占整个山村湛蓝的天空,伴着此起彼伏的虫鸣,故乡进入了静谧状态。在半睡半醒的午夜,依稀还能听见父母为着白天的事情在争吵着。只是夜越来越深,年轻的心再无法顾及太多的生活情节。

五月的雨总是在缠绵,地里的庄家也长出了苗头。大地欢喜在一片生气里,然而我家,除了父亲对我偶有的调侃,也就埋在沉默中。至于母亲的沉默,我却只有狂妄的自大和无情的漠视;关于父亲笑谈中的无奈和辛酸,我也从不感受。生活就是如此麻木,母亲显然已把我视为男子汉,而我,终究是个不折不扣的毛头小子。五月,随着雷鸣和雨水慢慢飘过。我已然成为了农民。在贫瘠如我见识般的故土上,为着寸土和庄稼苗拼着年轻的命。我的天空是蓝色,即便有雨的日子,我仍然能够感受阳光的灿烂。我不懂生命,而我却是如此放肆的欢快着。在庄家生长的时候,伴着母亲的沉默和大地的生气,我是真回到了故乡,在繁忙的两月的磨砺后,我已然成为了农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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