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我爱你

我妈是个脾气火爆、爱美爱唱歌、有点健忘、哭点很低的小老太太。

话说“小老太太”这个名词，我是不敢明着冲她讲的，哭点极低的她若是听见了，便会生出几十分悲秋伤月来：唉，岁月不留人；唉，儿嫌母丑；唉，土埋半截……硬生生地从眼眶洒出几盆泪来，好不壮观。

但她的确担得起小老太太这一名词。不染就几乎全白的头发，松弛了的皮肤，满脸的褶皱，佝偻了的身躯，还有身上莫名冒出的老年斑。她却是个爱臭美的小妇人，有时到市场上淘到一二十元的衣服，便满心欢喜的穿上，站在已有二十年历史的衣橱镜前照来照去。所以，当她看到自己以如此的速度老去时，急的自己上了火，扒着头发问父亲：刚染黑怎么又白了？

前几天家里装修，为了省几个钱，她和父亲包揽了大部分的杂活儿，每天累得腰酸背痛，饭也吃不下，脸上瘦削不堪，白发又多了几根，皱纹又深了几层，皮肤黄中带黑，仿佛又老了好几岁，装修告罄之际，她神色戚戚的问我：我的脸是不是很不好看？我瞅瞅她：是。她仰天吸一口气，叹出声来：果然不能和年轻时比啊！

年轻？我蓦然想起了她年轻时的照片：两根乌亮的麻花辫，饱满红润的脸颊，满是笑盈盈。我还记得小时候她的腰板很挺，皮肤很滑，每天都精神奕奕，而现在——她已然消去了那活力，只剩一张疲惫的脸应付每天的柴米油盐酱醋茶。中学时候，六月份，收割麦子的季节，也是学校里最忙的季节。父亲身为教师，要监考、做期末评价，我也要备战考试。一家人的麦子全是她一人收下来，一袋一袋扛回家。而这些，还都是走读的同学告诉我的。

所以她总是老得最快，幼时，我还经常笑：妈，你还不如爸年轻。原来，是我一点一点啃食了她的年华而不自知，还以此为笑柄。不知道那时她的心情怎样。

后来，她开始染发，且染得越来越频繁，劝也劝不住。有一次，我从网上看到一则新闻：染发过多而致癌症。心一下子揪揪起来：她染了多少次？回到家，我二话没说便把那瓶她刚买回的染发剂扔掉了，像是丢掉了块烫手山芋。她很生气，却又无可奈何——家里她最疼我，最舍不得骂我。我言辞激烈的跟她讲那个有害，其实没说出口的是我不想失去她，因为我无法想象那样的日子怎么过。

妈妈，我写下这些只想对你说：我爱你，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光鲜亮丽在我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