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白桦林

记得小时候,我的家乡山清水秀、沟深林密、雾霭深深,到处都是沟壑重重、清泉汪汪、溪水潺潺;小树依着大树、灌木挨着小树、繁草紮花生于其间,藤缠着树、树挂着藤,除了人们开辟的常行道之外,别的地方人都无法行走,父辈们就近就能拾到很好很多的柴禾。一出门映入眼帘的便是密林深深,尤其是整片的白桦林,高低一致,大小一般,齐刷刷的,白色的树杆上面顶着一个红色的枝杆、绿色的叶子的头,中间的主杆没有分支,既整齐又美观。

桦木,是我们山里人生活离不开的木头,不管是烧饭取暖,还是修房打家具,都离不开它,它的特点是木质硬实.取材容易,因为它树干直,中间没有枝桠,去掉头部的枝叶,大的可做檩条,晓得可用椽子;如果要当柴禾,一斧子下去,便哗的一声,很顺的分为两半,所以人们爱用他当柴禾,而且砍倒一棵,他又能从根部长出一丛来;尤其是它的皮又白又柔不易断,而且易燃,一根火柴就能点着,更好的是剥了还能又长出一层皮来,所以它不但是很好的引火材料,而且人们用针线把它的皮缝成各种大大小小的口袋或小桶,既结实有耐用,也可以说是既天然又环保;它的小桦树条更能当“要”（即就是把小桦树条用手拧成木绳子,我们土称“要”）使。大一点的用火后再拧,小的可以直接拧成,我们的木车、木梨都用它连接,还有捆柴火都是用它打捆。我非常喜欢奶奶做的桦树皮口袋,我常常拿着它去拾野菜、摘草莓,还装一些自己的小玩具挂在墙上,既减小了空间又好看。

桦树,不仅仅是树,也是山里人生活少不了的一部分生活资源,因为它对人的恩泽太多,所以人们对它从不珍惜,他们以为它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绝,任意的砍,随意的伐,要了头就丢了主杆,要了主杆就丢了头,有的人砍树时连腰都懒得弯一下,常常留下一米多高的树茬 ,着实让人心痛。

八九年的时候,贵清山公路刚刚建成,没想到它给我们的桦树林带来了毁灭性的灾难,人们为了卖钱天天砍伐,汽车满载着桦木昼夜不停的往外拉,短短一年的时间,我们的桦木林没有了,到处都是一片象麦茬一样的桦树茬,一望无际。在我们南部山区再也看不到桦树林了！看到的只是桦树茬里流出比水浓的液汁挂在白生生的树皮上,长长地...。那是血液、那是伤心彻肺的泪水,她就这样绝迹了,我像一个失去母亲的孩子沉寂于悲伤中,久久难平!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阻挡不了谁,也无力挽回。这十几年来我耿怀于心,常常在梦里看到那一片片、齐刷刷、高低一致、大小一般的桦树林,我兴奋的在里面穿行着,拥抱着每一棵树,仿佛闻到了她清馨的气息,她绽开的一片片叶子就像一张张笑脸迎着我笑,那么亲切、那么可爱!

其实,想来人生何尝不是如此,人类在生生世世中也经历着毁灭和重生,经历着生离死别,在艰难的挫折中承受着、努力着、拼搏着。家乡的桦树林的毁灭给一部分人带来了财富,给一部分人留下了嫉恨和无奈。这十几年来人们都深深深体会到了毁林给他们的伤害远远大于他们所收到的财富,他们现在都有了保护森林的意识 ,也都开始用煤、用电生火、取暖做饭,很少去砍柴了。人, 往往在错误道路上都不能深刻的认识错误,只有得到错误的惩果后才会幡然醒悟。

今年的清明节前,我回家乡给父母上坟,偶尔听弟弟说起,家乡的桦树林有地方已经起势了,我一激动便要弟弟带着我去看一看,他扭不过我便骑上摩托车带着我进山了,我们沿着贵清山公路一直往前行,一路上看到两旁的山上都是林木郁郁葱葱,虽然没有大树,但也茂盛,心中却也十分慰藉,渐渐地眼前出现了一片片新起势的桦树林,齐刷刷的一片,高低一致、大小一般,如麻一样整齐,虽然没有叶子,但还是很美,每一棵树都根壮杆直,生长的那么有力,它们一棵棵、一丛丛紧密的团结在一起,显露出一种不可抗拒的生命力;每一根枝都努力的向上升展着,给人、给天都展示出一种不畏生死的气魄;我有心底默默的喊了一句:亲人啊!你又一次重生了!你再现了山的不屈!

杨旭东于.2014.5.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