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不上的窗

如果不是突然想起来，该去把衣服收回来了，我还不知道，我把自己关在这里一整天了。

是的，天黑了，有些冷风在吹。落地玻璃窗上映出街道灯光和霓虹彩色。

我走出去，有一股浓重的香烟味，而我差不多跟香烟撞到，他奇怪，我惊讶。

他应该是刚搬进来的，而我是这里不定的旅客。

月光很皎洁，洒在露台上像倾倒的河水。楼下的电线杆下，摩托车仔聚在一起聊天，我在一缕清风里想起了什么，抱着衣服快速回到房间里。

轮子说，我是一个诡异的女孩，让人想接近又想逃离，身上有一股阴阳相接的妖娆气。我哭笑不能。

转转是轮子的女朋友比我稍大几个月，只是她喜欢叫我姐。应该这样子讲，我和转转是好姐妹，转转和轮子是夫妻。轮子与我是更要好的朋友。这些情意友谊都是初三那年的常青藤，左缠右绕，继续伸长。

我扔掉轮子每天中午递过来的冰激凌，转转则总是在轮子放好笤帚时递给他一杯茶水。我对转转说，轮子缺少一种我欣赏的气质，转转深沉地看着窗外的轻风，我想或许是我太傲慢了，只是转转为什么那么深沉呢，我一直在观察。

班上传开说轮子喜欢隔壁班一女孩，日记上写了好多给女孩的话，很感人。我跟转转说起，她说，她知道，我一头雾水。后来我故作无意与轮子谈起，他把日记本给我。我看完所有，才发现自己从不曾了解轮子。或许是天意吧，我给转转整理东西时看到她裸露的密密麻麻满满当当的心事，全是关于轮子的，我跨大步下楼，找到轮子，把转转的日记笨塞给他，后来就有了前面的结果了。现在想来，这似乎是我对喜欢的萌芽源。

转转很爱轮子，轮子很疼转转，彼此就此决定放掉曾在心里停留过的所有人，不再把任何人放在心上。转转说，你要快乐点，还要再爱上一个人，你会知道，爱一个人的时候，我们会快乐。我微笑，是的，当然，我知道。

昨晚轮子跟我说，他们分了，我想知道为什么，可我不想问，他应该也不会想答。安慰好轮子后，我给转转发信息说，知足，感恩，珍惜。转转回，过一天算一天吧，然后关机。

其实我还想跟转转说，我也好好地去爱过一个人，但现在我谁都不放在心上，一个人出去走路，走到彼此相忘，这样就好。但转转和轮子的结局是有关结局里我最不想看到的，一朵饱经风霜盛开了七年的花就此凋零。

轮子转转就是一圈，我们又回到原点，原来的一个人。

偶尔我会跟老张，王李聚在一起说着搭不上的话吃着混杂的炒饭，茫茫无边地走在灰尘茫茫的水泥地板上，与那群摩托车仔相辉相映，但不相怜。

我们都明白大家都变了，什么变了谁也说不清，所以谁都不说，就像谁都知道社会在变化，不用去说。

张爱玲说，生于这世上，没有一样感情不是千疮百孔的。是啊。而我们，都没有逃开的绝招，除非我们不生于这世上。披着一件千疮百孔的衣服，为了使衣服的千疮百孔不与心的千疮百孔恰巧疮逢疮孔叠孔，我们还得好好打理生活。

时钟继续，或许没有谁在乎谁跟谁分手，只是在成长中触滴了几滴眼泪。

窗外轻风桌上香，木棉樱花，难辨谁香。

我坐在这里，始终没有开灯，除了黑之外还是静，纯粹的静，只有轻风的呼吸偶来打扰。

门缝里缓缓流进来欧洲风格的漫步轻音乐，似乎是一对久别的恋人在静静地喝咖啡，依依沉醉浓香，也像是一个人坐在草地上仰望着星月清浅地笑，身边开满百合，更像是一只猫咪舔着奶油昏迷地想着什么。

窗外轻风桌上香。

打开门，是从香烟关不上的窗口飘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