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怀光亮

“不要惧怕，因为你将征服，你的门将要开起，你的枷锁破裂。你常在睡梦中忘了自己，但是还必须一再地找回你的天地。从天上，地下，人间都传来号召，号召你歌唱快乐和悲哀，羞辱和恐怖。叶子和花儿，和下落流走的水，请求你的音调和它们的音调和鸣，黑暗与光明在你诗歌的韵律中颤动吧。”---泰戈尔

虽然是老乡，都先后来到这个城市，可是，我才认识不到一年。初见他，是在一个奈伦酒店老乡聚会的宴会上。他浓浓的眉毛，宽宽的脸庞，说话嗓门大大的，整个走廊都能听见，可见是一个心胸开阔、性格开朗的人，却是“大嗓门有大智慧”。他微笑。心中一颤，似在哪儿见过这般情景？忙点头问好，对他，竟是心存敬意。

他的名字叫怀光，用自己的话说，就是“藏亮”，他用这个名字命名自己的微信。于是，我每天都要腾出时间浏览微信，总是看到他的行踪，他的所感所想，或留言，或打个电话。我们万般投缘，似乎天涯觅得的知己。我知道，我们都是在从彼此的体悟中寻找生命鲜活的气息。

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他初中毕业，就接了父亲的班，那时是多大的恩赐呀，那么小就参加了工作，他在乡政府当民政助理。他工作的那个乡，是个山区，虽然山区穷一点，可是人情很厚重。民政助理是扶贫济困的工作，哪个村的困难户，哪个村的五保户，他都一清二楚，每个季度都要跑个一两趟，发个救济款，送个救济粮啥的，他是个“雪中送炭”的人，他的摩托车一在山梁上出现，人们都知道许助理来了，人们都熟悉他，都很敬重他，都把他当做亲人来对待，一提到怀光的名字，人们都伸大拇指，“好干部”，“好孩子”。他还当过敬老院院长，把十几个老头老太太照顾的体体贴贴，周周到到的。老人们都叫他光光，他与老人的孩子们没有什么区别，当他离开敬老院时，老人们老泪纵横，一步一挪地送他很远。至今他想起来，都感慨很多。原来，爱生命到灵魂深处，周围的一切都是满满的爱，情谊盎然。

他来到这个城市，因为他三哥在这个城市工作。三哥在这城市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也是三哥的意思，也有个人的想法，就是想跟三哥做个伴。对他来说也是一个痛苦的选择。那时他已经结婚，儿子也两岁了。他抛弃原来的公务员，那个让人都羡慕的民政助理，来到这个城市。

他在城北租了一个平房。爱人看孩子，他卖菜。那时城南的东瓦窑菜市场刚建，他花三百多元买了个三轮车，每天早晨就到东瓦窑蔬菜批发市场批发蔬菜，再拉回到北垣街塞外阁的早市卖菜，剩下的菜走街串巷去卖，卖菜时还故意用粗门大嗓。一开始，还不习惯，有些害羞，有些拉不下脸面，可是为了一家生计。卖菜又怎么啦？原来是乡干部，现在来城市了，谁认识你呀，谁知道你是谁呀，与其这样躲躲闪闪的，还不如大大方方地去做。他似乎一心要通过这样的劳动赚一些钱。要养家糊口，这是他所面临的最大问题。卖菜是很辛苦的，尤其是冬天寒风一吹，透骨的冷，每天回到家腿发胀发麻，爱人劝他说：“咱们回老家吧。在老家当干部生活也很好的。”可是他却摇摇头，坐在小小的屋里，窄窄的床上，搓着粗糙的手，深深地伸展腰，晃晃腿。爱人给她端来滚烫的水，让他洗脚。用洪亮的声音说：“一天能卖五十元，够吃够用了，再辛苦也值了。”爱人也就不说什么了，坐在床上，哼着摇篮曲，拍着儿子睡觉去了。他感觉小屋很温暖，就早早淡淡地睡去了。

他卖了一年多的菜，有了点经验，就改卖海鲜，买海鲜虽然累些，本来粗糙的手，被水泡的又白又肿胀了，常常被鱼虾扎的一块紫，一块红的，回到家里，浑身是鱼腥气。儿子都不让他抱。可是卖海鲜的生意很赚钱。刚开始时，真假海鲜分不清，被人骗过，也被人算计过，可是终究挺过来了。这一卖就是两年，刚有了点积蓄，老家的大哥得了肺癌。到北京看病，他只好停了自己的生意，去北京陪床。大哥也没有几个钱。只好哥几个掏了。这一花，就是三十多万元。也没有留住大哥。自己赚的那点钱也花了个精光。这不行呀，孩子老婆要吃饭呀。他爱人感慨不已，跟我说：“让他不做，谈何容易，真的为难他了，年纪轻轻，竟有如此受累。”那时他才三十初头，生命不堪责任之重呀。

他又凑钱开了小饭店。他开的开的饭店，在南二环那一带，客人又少，不怎么赚钱。开了两年就关门大吉。就开起了棋盘室，这几年城市消遣娱乐的人多了起来，棋盘室生意简单，不用费多大力就赚了点钱。这是他所没有想到的、这一开开了四年，赚了点钱。他是不甘寂寞的人，也总觉得在“胡了”“碰了”这样的叫喊声，在输赢的情绪起落中赚钱，不是谋生的路子。虽然赚了钱，也是在别人的喜怒哀乐中生存的。他说：“这样的生意，如开赌场一样，不会有多大出息，只品味别人痛苦过日子，就像身边的鸟，永远也飞不高一样。”

后来，他跟几个人合股做房地产评估，虽然有了些人脉资源。可是自己的资格还不行呀。他就开始重新学习，考取了房地产评估师。这对一个初中基础的人来说，是多么难的事情，可是他却做到了。他成了一个道道地地的白领，成了有名的房地产评估师。我每天从微信上看到，他上班很早，路上拍些街景。我看后留言说：“非常美妙。”休息也很晚，在月亮羞涩掩藏之时，翻弄自己的手机，仔细阅读，发微信。然后，慢慢地闭上眼睛，那么，全世界的锦绣繁华都装在了他的心里。

这一世，注定是红尘中人，对他来说，也是为情痴，为爱困，奔波劳碌是宿命。他说，而在人生旅途中，庆幸认识了他的爱人。他爱人没有工作，是个全职太太，可是通情达理，情爱有加。他家里的电脑挂着QQ，每天晚上下班后，爱人如果他的QQ下线，就知道他回家吃饭，他到家了，热腾腾的饭菜端到了桌子上。每每说起，他的心中满溢感动。在这缤纷多变的尘世间，什么是他永恒的守护？我点点头。

儿子已长大成人，有了自己的事业。他感到欣慰。儿子有车，他不放心，找我上的保险。孩子到处跑，安全是大事。孩子很仁义，很懂事，也是他很自豪的事。他说：“找媳妇，就找老家的，可靠，懂事理，会疼人。”他是按照他爱人的标准想的，殊不知哪里都有可心的人呢。

这些年，他走过许多路，遇到一些人、一些事，知道了什么是生命的起伏与坎坷，什么是贫穷与无奈后，便腾出一些时间给自己思考与感恩。他看不对的人怎么也不行，他说：“在对的时间，遇上了对的人，那种纯真的相逢，那便是人生的极致啊。”

于是，朋友有事业好，老乡有事也好，他总是热心帮忙。他接站，买东西，送客人，简直就是一个打杂的，做起事来一点也不含糊，细致的，妥妥的。前几天，秀华孩子结婚时候，他的右眼底出血，眼睛都睁不开，可是跑前跑后的，跑了几天，把事办完才休息，才想起来治疗眼睛。他就是这样热心的人，在生活中每一个角落散发着光芒。

他就这么活着，闻闻风中花的香，看看小猫的可爱，和老友看看牌，喝喝茶，醉醉酒，唱唱歌。这样的生活，是他的生活，那曾经是我觉得不求上进的生活，现在，我认为，只要是自己心念着欢喜，追逐着事业蓬蓬勃勃，然后停下来，静观心灵，和生命跳支舞。那是一种最自由的、多彩生活。然后把自己融入自然。他真诚地说：“我们不能选择生长环境，但可以选择生长的态度，只要努力，付出总有回报。”

“我胸间怀着一盏长明灯”，就好像“一束光亮开拓着黑暗的荒漠”。正是由于心怀光亮，，都能给人以力量，给在黑暗中的人一丝光明、一丝慰藉。诗人维森特•维多夫罗曾经说过：“暴雨之下一片暗淡/房子,泊在空泛的海面/在那水柱之中/一个小巢孤苦伶丁/我躲藏其中/也许我是破碎的星辰/或是一只萤火虫/以悠扬的歌声/它似一束光亮开拓着黑暗的荒漠/只因为我胸间怀着一盏长明灯/雪白的云雀为我退避三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