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冬忆

2008-09-01 09:08 | 作者:龙行天 | 散文吧首发

还记得第一次出远门的事情。那是初中毕业后年轻生命茫茫然无所事事之时。当时在县城里作了几个月的临时工,每月40元的工钱,于是,我便要听老板的指派,出差徐州。十六岁的我,同老板一起到徐州购了一车的电器要通过公共汽车运回。那些电器可是重达百公斤以上的,还要搬到汽车的顶部去。当脚夫把货物运到了车站,老板出去有事久没归来,但车却要开了,还担心那些电器被人抬走,着急的我一个人几乎要掉下泪来。但我强忍住眼里的泪水,先把小件一件件的往公共汽车上搬。后来,同行的老乡看到我的难处,帮助了我。这也是我第一次遇到困难。

此后,老板让我去江苏的泰州。这是我第一次去江南,时值隆,距节也就有一周的时间。我只身一人在枣庄西站乘火车去镇江,然后,再从镇江坐公共汽车到泰州。车到镇江的时候里十二点,下了车一个人孤身漂泊大街上,一边领略着南国特有的植物景观、南方水城相映的情趣,一边听着第一次听到的南方语言。听不懂的语言让人感觉到了另一个地域的文化氛围。

还记得在街边品尝镇江的竹笼面的情景。路边昼夜开着的一家面馆,店面不大,但整洁条理。进得店内寒风已无。坐在桌边,看店员用一带长把的竹筐在锅里捞出面来,热腾腾的摆在我的面前,那一刻,对于我这一个第一次远离家园少年来说,突然在异地找到了家的温暖

深夜的镇江,还令人想起了水漫金山白蛇传的故事。当年的法海,那个阻断情缘的法老不知哪里去了。只任黑夜将那个凄惨的情故事淹没。当我乘上了去泰州的中巴路过金山寺的时候,仰望着的山随着车的速度慢慢的散去,心中不禁感叹:世事变迁,沧桑的往事不会仍伤着痴情的白蛇吧?

车到了江阴。沉沉欲睡的我突然听到嗡嗡的笛声。要过江了,汽车要乘轮渡跨过长江。一路灯光,将车引向渡口。路边一些苍翠的树木抒写着它对冬的漠视。而我更关注的是长江——这个当年百万雄师难以逾越的天险。只是因了天黑,我只能在车上看着那不尽的滔滔之水,听着远处的汽笛轰鸣。长江与渡船在黑夜与灯光的映衬下,描绘了一幅绝妙的风景画,它带着一种动感还有一种夜的朦胧,让人陶醉。放眼东望,夜泊东吴万里船的诗句油然变为现实。我的睡意也就荡然无存了。

到了泰州后,才知道其实泰州的天气和山东相差无几。只不过,是农家小院庭前屋后的小流水、农家栽种的油菜泛着的深绿,让人感到了南方与北方的差别。江南,美就美在水与绿。真是应了那句美不美太湖水的句子了。

终于到了我要去的地点。那个小小的客栈里住着我两位老乡,他们早早的就在门前等着我了。那是第一次感觉在异地见到老乡的亲切。因为,一路都是陌生,而陌生对我这个十六岁的少年来说,陌生会让人产生距离,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会让人窒息。见到他们的一刻,心里的暖意早已驱走了疲惫。我把带的东西交给他们,我便躺在江南的怀抱里、在温暖的客栈美而又美的睡觉。

江南的冬天是特别的。

当我在另一个夜半醒来的时候,窗外居然飘起了毛茸茸的大。雪斜斜地、无声地落在了地上,不一会,我那低矮的窗下便积起了厚重的一层。雪的夜晚,虽然月亮隐去,但由于这雪的映衬,使得这个特定的环境就成了一张黑白的照片,是那样的美而又浓重。或许,因了我一个没有毕业的学生第一次体验这样的环境,心里突然生出了些莫名的思念来,真的好想有自已最思念的一个人来陪我共读此刻,哪怕让她知道我对她炫耀这里的风景也好。于是,少年的心惴惴不安起来。夜自然也就无了。

早上醒来,客栈里的老板送了些黄酒给我们。我们三个人便坐在房间里暖炉然后在黄酒里撒上些姜片等佐料温酒,品着江南的小吃了。那雪捂客栈、客栈里暖炉温酒、酒桌旁三人叠坐的场景,又让人记起三国演义里那煮酒英雄的情事来。

距春节只有几天,南方的鞭炮也正催着我们的行程。

归去时,车行在积雪里很慢很慢,我一边不安地看着司机的动作,一边又无厌地看着车窗外的美景。天仍然暗,雪依旧下。倒是山东人的话语引来了我座位后面小姑娘的江南细语。那是一种特有的语言,南方特色的语言。但我分明听得明白,她是在说南方很难见到这雪的。她也是无厌地望着窗外的景色:雪漫漫洒洒地落在了路边的松树上,然后似少女舞裙般又将雪儿抖擞满地,铺上了一层还没有人去写的白纸,任由哪个早来的路人在上面写下足迹一串。

雪,盖住了山,盖住了树,盖住了南方的建筑。然而,却不能遮住一滴、哪怕一滴滔滔的江水。大江东去浪淘尽,滚滚长江东逝水。这江的伟大或许就在于它的前赴后继吧。两岸的雪白夹着天空中的雪飘,让雪描画了江南。江南也因这雪而更秀如诗画了。

现在,事已经年,逝去的是岁月,留下的只是记忆。当年思念的女孩也没有能看到当年的雪景,当年的少年也在若干年后,不再听命于老板。第一次离家让我坚强,在困难面前再也没有掉过眼泪;第一次踏上江南,让我从此迷上了江南,那如诗如画的家园。

还有,曾经同路的那位小姑娘,是否也过得安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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