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思•杂绪

秋天，似乎说来就来了。一夜骤雨，让持续了两个月的高温天气，仿佛一不小心掉进了一条枯干的裂缝，瞬间失去了踪迹，只有那些干枯的瘦草，刚挣扎着逃离恶毒的阳光，又庚即陷入秋风的残酷，等待它们的，是秋季来临的灭顶之灾，于是，应验了祸不单行、福无双至的结局。

今年，我们经历了一个漫长而难熬的季节，肆虐的阳光，把大地割开一条又一条干涸的裂缝，白花花的太阳悬垂于空荡荡的天空久久不落，在那些高温、少雨、断电、缺水的日子里，“心静自然凉”已成为一句自我安慰的谎言，而我们只有在大自然的面前低下一向高昂的头颅。一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心绪，先是膨胀开来，烦躁开来，接着是低沉下去，萎缩下去，像一团原本雪白的棉花，逐步干枯成一团破落的旧絮，死死粘在光秃秃的枝杈之间，悄无声息。

江水越来越瘦，瘦成一根残留的琴弦，被赤裸的江岸轻轻一拨，发出一声低沉的叹息之后，还得向着即定的方向艰难地、缓慢地默默流去。

停电的夜晚，江边上坐满黑鸦鸦的人群，把脚伸进混浊的江水，去感觉这个季节唯一能感觉的凉意。也许，只有在这样的季节，人们才能意识到江水的存在，才会这样近距离地感受她的混浊、她的体温，她那每一丝消瘦的痕迹。

农村，毫无疑问遭受到了百年难遇的浩劫，如果说稻谷归仓是一大幸事，古铜色的臂膀还能把炎炎烈日拼命抗起，那水源枯竭却无可置疑地成为一个致命的难题，担水、挖井，当村民正在为烧水做饭发愁的时候，也许，我们正在开足空调的办公室里端着茶杯埋怨着日常工作的劳累。在最炎热的日子，刚好正值农忙秋收季节，每天清晨，农村的男人、女人和孩子们，根本无福享受一天之中相对凉爽的时刻，他们一个个赤着双足，来到这遍布裂口的稻田，从第一滴汗水悄然落下，意味着整整一天，将有无数汗珠从体内榨出，洒落在干裂滚烫的泥石上，“滋”的一声，溅起的灰尘便随着同样滚烫的空气被吸入扩张的肺叶。水，得用桶装，用瓢盛，用牛饮；汗，湿了衣，湿了裤，湿了每一个深陷的脚印，但看到一粒粒金黄的稻谷哗哗地洒落谷仓，在烈日下暴晒的人们却笑逐颜开，兴奋不已。等到田空仓满，瘦了一圈的村民开始心安理得地坐在桌旁，喝着劣质的烧酒，吃着大块的肥肉，无所顾忌地谈论着与已无关的轶闻趣事，在他们的意识中，生活，不过如此。

而我，此时还在烦躁之中，尽管秋高气爽，尽管大地干裂的创口已经愈合，但心底的思愁岂能被一夜骤雨轻易浇灭，这时，才真正开始佩服大自然的力量和自我疗伤的能力。很多远方的人，远方的事，又开始浅浅浮现于脑海，挥之不去。

想起那浅浅一声低笑，像和风扣击风铃，余音不绝；浅浅一声叹息，像细雨穿过黑夜，思绪乱织；浅浅一声问候，像鲜花捧出春天，滴滴晶莹；浅浅一次思念，像泥土拥抱种子，芽绽根生。相遇的那一刻，世界只剩下两个人，默默凝视。弯着眉，我沉醉于两弯钩月，那么清幽，那么纯洁，不约而同地，我们毫不掩饰地说出心中早想说出的话：认识你，多么幸运。

想起轻柔的河水漫过我们的脚踝，把倒影浸得湿漉漉的，像眼睛里的天空和天空里的游鱼，像那个深夜的电话铃声，不经意便湿了一个季节，而整个春天，我们悄悄躲藏在相互的梦里，窃笑世间万种风情，不过是某一个故事里的某一个情节，我们陶醉于这个故事，于是淡忘了梁祝之悲，淡忘了西厢之累，淡忘了相隔之遥，淡忘了时间在情愫里滋生的点点痕迹。

想起那天，你突然告诉我，你又将走进婚礼的殿堂，而我，没有感到丝毫的惊诧与讶异。

想起远隔千里的你我因文字而惺惺相惜，萍水相逢的你我因默契而挂肚牵肠，不知从何时开始，你的文字开始如你的声音一样烟消云散，我们就像两张落叶在某个秋季飘至天各一方，但我知道你肯定还在某个夜深人静的时候捧读我们共同喜爱的文字。

想起生命的短暂，想起时光的流逝，想起曾经的激情与抱负，想起嗟叹千百次的得失，于是明白了生命如风，时光如水，明白了一切一切只不过是人生旅途上的点点痕迹。

于是，开始懂得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