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观者的乐观

1

世界以痛吻我要我回报以歌。

——伏尔泰

春天里的某日。

天空沉重得像千斤鼎，黑压压得将整个人的精神抑制在胸腔内，精神却在为之抵抗，欲膨胀出身体。胸腔闷闷而痛。

于凌晨六点苏醒过来。睁开眼，意识还回荡在昏昏的睡梦中，只知眼前是暗淡的光亮。两三秒后，蜷起身体，将臂膀枕在头下，整个人成贝壳状，安然等待。等六点半的闹钟将我唤醒。

于晨曦中醒来，却不急着完全清醒后穿衣刷牙，可以躺在床上感受被窝暖暖的温意。我会觉得这是一种享受，某段过程——让我从幻梦过渡到残忍的现实中。

现实总是可以轻而易举地扼杀掉还依然酣睡于摇篮中的梦，却还要我们忍着不舍用笑来面对。生活中顺意的事太少，少到我们不得不用梦想或者希望或者那一对能够飞翔的翅膀来博得世界的一颦一笑，却往往换来对我们的痛斥和耻笑。然而，我们能做什么，敢做什么？唯以用我们仆伏于地的卑微姿态来向世界说“是我们错了。”我们确实不该把自己物化，无论我们怎样美化甚至是丑化自己都是无用的，事实上我们什么都不是。

世界的回赠是那么的令人难堪与无望，我们该要怎样认清他，然后爱他？我们需要经历多少次的惊愕和绝望，才能够认清世界，可是那时我们还会有希望赖以生存在这个世界吗，还敢用我们的毕生来爱吗？受过的伤一次就够了，第二次就足以令天空坍塌。

生活，这似乎是与生俱来的本能。这本能有时是面对有时又是逃避，而我面对了多少那样痛不欲生的生活后无能为力解脱而开始选择逃避？或许这一切都只是我的杞人忧天，那些在他人眼里都只不过是处于值得同情的那一个平面，也可能他人会认为是我夸大了那些事对我造成的影响和伤害，但是咎由于我饱满而无力的敏感，我总是将小细节臆想成整个世界来压迫自己却无能为力去支撑，于是渐渐的，我不再去支撑与反抗，开始在现实生活中用梦的方式泅渡自己。

生活的波涛汹涌，冲垮了赖以支撑生命的骨架，血肉横飞。

潘多拉娉婷着婀娜的身姿，手心捧着流光溢彩的匣子来到后觉者厄庇墨透斯面前，请求其接受诸多天神赠予人类的礼物。厄庇墨透斯因迷沦于潘多拉绝世美貌而遗忘了其兄普罗密修斯的警告。于是潘多拉之匣被开启，天灾人祸涌向了可怜又可悲的人类。然而潘多拉又即时地关闭匣子，将深藏于盒底的希望封存在了狭窄的黑暗之中。后来，大地之上，生灵涂炭，绝望大过了希望。

2

面对生活，面对命运，我们以前是无能为力，以后也一样无能为力。唯一可做的就是尽力保持一点尊严。当然，让自己对世界和生命不存奢求很难，不渴望幸福就更是一句空想，但有了悲观这杯酒垫底，做人也会有一点风度。

——《悲观主义者的花朵》

夏天的某日。

懒散的午后，蝉鸣不断，一阵起一阵落。此起时似一场关于声音的盛宴，远远近近、淅淅沥沥，醍醐灌顶般给予我关于生活的提醒；彼落时世界瞬间归于沉静，如同一场默剧，万赖俱寂却仍衍生出百态人生。

我伏于窗边聆听潮起潮落般的蝉鸣，嗅着夏天聒噪的气息。而当那短暂的阒静降临时，似乎周身都清爽下来。

冥思这个世界大多都是苦难多于安定，就像书本所抒写的故事和荧幕所放映的戏剧也是悲剧多于喜剧一样。这些人类直观的思想产物虽只是大世界的一部分，但是它们确切地折射出了这个大世界的最真实一面。战争、病疫、天灾、人祸。苦难往往比快乐更让人铭记于心。

可是，往往最苦难的罪孽都源于我们自身。

我们都是善于自欺的物种，明明知道所谓的幸福都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但是我们依然笃定地相信虚无的承诺和凭空捏造承诺的这个人。谁叫我们缺失太多，我们仅仅只是伸手抓住任何可以弥补我们内心的空洞而已。

我们愈是空虚与无望，我们就愈要寻求满足与希望。在我们的有生之年里，我们有诸多难以逾越的屏障和悲怜的情感，我们过于渺小的能力总是会将我们自己置身于崩溃掉的精神境界，缩身于坍塌糜烂的角落，伸出那双早已枯槁腐老的手向走进自己生命的人求救，哀求的双眼却因他们陆续的拒绝而开始渐没黯淡无光。于是，我们趋于对生之渴望的本能，我们开始日趋强大，我们为我们自己制造了太阳。于是，曙光耀眼。

就像，在连续几日的暴风雨里，只要有足够的忍耐性，终会看见破日悬挂在我们阴霾的人生之上。

纵使这个人间有多么的淡漠、阴暗、难堪，我们该允许我们去抱怨、谩骂、诅咒，去宣泄出我们心中的不安、悲伤、绝望，然后我们要将心中空出来的地方用来盛装满满的爱与希望。我们要乐观面对自己的人生，这些都与这个世界无关。

世界有他的运转轨道，我自有我的行走步伐。就算世界奔向毁灭，我走向的也只是明天。

明天，一个可爱的词，这个词儿也许意味着天堂。

——凯鲁亚克《在路上》

3

我悲观的是这个我所看到的大世界，乐观的是我的小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