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暗烛光

(发现点灯人)

认识点灯人那是在一个无眠的夜晚，和今晚一样。他住在一个灰暗的方盒子里面，他知道所有我不想知道或知道了的而不想承认的事情。而我却对他一无所知，甚至感到陌生。

第一次看到他时我惊得瞪大眼睛：一个狭长的方形灰暗盒子，里面停着一把凳子，孤独地停着，上面坐着一个做沉思状的人(双手手肘放在膝盖上垂着头)，左手持杯右手持壶，头上明着一把微暗的烛火，永不熄灭的烛火，永不熄灭，永不熄灭……在我的印象中它是永不熄灭的。

(认识点灯人)

开始明白梦魇是什么了，你清醒着看见一样东西，你和他对视，接着你瞳孔放大，从指尖到脚尖都在不停抽搐，四处变得空无一物，你在不停地坠落，你会感到空虚，感到寂寞，感到你从未感到过无以言表的害怕，燃烧的香烟散出的烟雾是你唯一的救命稻草，因为坠落，你所凝视的东西离你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最后，你开始昏迷。但事实是你刚醒来。你还能清晰地记起那样东西，像被海浪吞食又吐出的沙滩——他头顶忽明忽暗的烛光。

你不能触及他，更不能与他对视。有人这样跟我说。

(与点灯人的第一和第二次对话)

有那么一阵子，我迷恋顾城及至病态。给身边的人念他的诗歌，满城找他的书，夜晚不眠不休查阅关于他的资料……如果与我对视，你可以看见我眼里跳动的火焰。我开始常常进入这么个地方，那里草会飞，花会歌唱，妳会依偎在我怀里，而我，则是整个王国的支配者……2012年最后一天，在东莞这个年轻的城市，一个人四口气喝了四瓶闷酒，我由衷地感谢那条把我踢出乌托邦王国的短信，真的感谢。人世间有很多美妙的事情，但活在自己营造的王国里决然不是。昏昏沉沉地爬回宿舍，不出意料地我再次找上了点灯人，并与他开始了第一次对话，之前无数次对视我们并无真正交谈过。

“你头上怎么点着一把烛火”

“……”

“每次看到你，你都是一个人，你不寂寞吗？”

“……”

“…”

“我知道你的”点灯人用苍凉的眼神看着我说。那一刻我彻底惊呆了，从未有过如此亲切地感觉，瞬间我泪流满面。

那夜，与点灯人对话后我便迅速睡去。像最后一眼能够看到抗战胜利的战士一样安详地躺在自己的土地里睡去。真想能和那名战士一样，真实地永远睡去……

点灯人是个奇怪的东西，他从不主动找我，每次都要我找他，他一个人的时候总保持他那个姿态，一把照亮不了狭长方形盒子的微暗烛火也不跳动。

昨晚我又找上了他，并与他有了第二次对话，没有背景的对话：

“喂，点灯人”

“女人都是爱折磨自己的物种”

“你说什么，我不懂”

“我讨厌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和我一样，头上也点着一把火”

“没有，我没有”

“你达到目的了，先下手为强，好了，别打扰我”

“……喂……”

“… … … … … …”

短短几分钟，后背的汗腺一直在用非人的速度增长着。到清醒过来，睡衣都全湿透。“女人……爱折磨自己”“女人……爱折磨自己”“女人……爱折磨自己”这不完全正确吗？短短不到一年，我就遇到了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