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月不知人事改

2013-01-19 18:51 | 作者:白寒清 | 散文吧首发

闲下来乐意做个素心的人,煮水,洗盏,不慌不忙得为自己泡上一壶绿静叶嫩的花茶。水汽升腾间,氤氲出一脉悠远的茶香,散发着倾城的寂寞和深沉。就像岁月的刃温柔雕刻往事,不经意中却发觉,时光已走入季节如画的深处。

品着佳茗,暖一杯恨情愁,守着年月,温一炉绿蚁红泥。心仿佛坐于莲花古寺,耳畔传来声声梵唱,眼前有千年的画面纷纷而至。山川云雾浩渺,一抹翠绿的茶尖被纤纤玉手巧然摘下,清晨薄凉的湿气浸润了三生三世的缠绵与不舍。顷刻,花瓣般柔软的心情落进古韵的烟水书行,而那些曾经的人和事不知不觉老在了缘生缘灭的渡口,成了江南月下久别重逢的三生过客。任落花流水虚掷光阴,我只愿今生白衣清寒,素雅如常。在荒野店的红尘纷扰里做一落拓书生,点一盏旧的油灯,微转墨宝为过往行人留笔添香。

江南一飞雪,满庭梅花开得愈发浓郁,似乎忘了季节。凄深小院里素洁的落雪,把心台静静打扫,透过禅意的书窗,留下一个山寒水瘦的低眸,露出几许沉旧的味道。光阴渗入芬芳,不由的想起那一处鬼怪陆离的世界,弥漫着神秘和风月。花仙狐女,前世今生,自己一如聊斋里充满尘埃的古物,只需做个观客,冷眼看那些狐媚明艳的女子提一方绿长裙,身姿妖娆得压着韵脚自画里徐徐循来,便已将缘薄真情演绎尽至。

绿衣女是聊斋里极的一篇故事,区区百字却被蒲松龄刻画的入木三分。书生于璟夜宿醴泉寺,月浅灯深,遂披衣诵读。“于相公勤读哉!”只此一句绿衣女翩然而来。她清眉秀骨,婉妙无此,那些满身世俗的男子自然入不了她的眼,或许唯有这干净俊朗的学子方可一解风情。只是深山古寺出现的女子,又怎会是平常人。“君视妾当非能咋噬者,何劳穷问?她一眼便看出他心中所思。于生不是不怀疑得,但世间男子哪个不渴望梨花夜能有个佳人红袖添香,人也好,妖也罢,这相思的毒饮得甘之若饴。两颗孤寂的心自此以后,风月无边。

她每晚必至,即使屋外的露水沾湿了绣花鞋也不曾后悔,月落横笛声里她成了书生的案头常客。一日,谈起音律,他邀她为自己歌一曲销魂。她本是不应该唱得,但恋爱中的女子哪里能经得住爱人的请求。正如世象的迷离,亦不是一个普通的凡人能预料得。若不是因为他的坚持,或许双方的离别也不会来得那么雨急风骤。她莲步轻点,清歌曰:“树上乌臼,赚奴中夜散。不怨绣鞋湿,只恐郎无伴。”声似玉珠落尘,白雪掩红梅,数不尽的风流。她终究有凡人不可及的灵觉,知道福缘将尽。所谓月满则亏,这一别许是天上人间再难相见。离开时,她忍不住哀求书生起身相送。书生应允,一直目送她至消失不见。清星朗月,她与他所有的前缘后事,恰似刚才的一曲清罢,永决无期.

不过有幸,人世相别时还是见了一面。书生听到了她微弱的求救声,从缠绕得密密麻麻的蜘蛛网上将她解脱了出来。只是她已是奄奄而息,临行前以身拭墨,拼尽气力写下一个绝艳的谢字后,与书生的缘份戛然而止终是一缕香魂烟云消散。这般不可一掬的红粉女子,犹如张爱铃一个苍凉的手势,烟视媚行,目空一切,可叹不是凡尘物。让我想念那一段现世静好的张胡恋,充斥着旧上海的沧桑和暧昧,像多年前压在箱底的绿绸缎,微凉而病态,潜伏在心的某个角落搁置了所有风华年代。我们都是生来有缺的个体,需要爱来温暖的彼此以获求圆满。绿衣女让人叹服不仅仅是对爱追求的勇气,更是懂得珍惜动情的那一笔。他有他的小倾城,我有我的明月光,尘世不长的年华里,能够得到一个知心解意的夜读伴客,花开半季,情暖三生。

当青的诗作风流云散,淡淡的生命里我们与年华匆匆告别。举茶对饮,不去责备时间的无情,只关心去年那一朵红雁衔来的二月花是否依旧安然无恙。人生的过客,如同尘埃落水,有时还未来及相遇就已别离,只留下一个眼神一生铭记。春风玉笔,山水柔肠,从惊鸿初见到久别重逢,多少人间草木,秋水烟霞都写进三生石上,只等待有缘人,携一片记忆来相认。这世间情爱碰到美好的故事,迎上了安稳的岁月,悄悄开成古典乡间娇羞的一抹嫣红。

烟花往事涌上心头,一次次陷入回忆的深井,那些打捞不起的人和风景,于静好的流年生出四时花草,一季幽香。经历得愈多,愈安于寡淡简欢的日子。无言以对,只好将过往的清风一缕缕珍藏。最后方才会明了,每个人扮演的角色这样相似,莫不都是粉墨登场凄凉谢幕。也许人生不是热烈,不是怀念,而是年深月久成为了尘俗的一部分。所以有时更愿意做个月下推门的惆怅过客,因为懂得纵然世事如何变化模样,唯有慈悲的山川河流,春,是永远读不倦的文章,活一日便回味一日。

是谁把光阴剪成了决别的诗句,让日与月可以温暖相望,云和烟可以毫无瓜葛。收起满树芳华,温软的时光里,将净水清风的世事细细梳理,才发现尘世流淌的烟火和幸福原来如此靠近。这时候,青衣拂过绿萝,泪水打湿承诺,红尘陌上转身即逝的繁华阑珊,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浮世清欢,一个人的细水长流。

彼岸花,三生草,烟月不知人事改。掩上书,一曲曲或清盈或陈旧的离殇似水流斜琴般袭来,凉如玉帛的冰弦上空余多少哀艳的传说,供后来的痴情人凭吊。

前世,我是洛阳城走马观花手持折扇的白衣檀郎。今生,你为绿坞水边洗浆浣纱的温婉少女

许多事在尚未发生的时候就已注定,不问结局如何,这座净月香兰的莲花台上有你,亦有我。

评论

  • 白寒清:顶一下,推荐阅读~
    回复2013-01-28 16:57
  • 灵药。:回复@白寒清:拜读了你的文章,感触颇多,希望能交个朋友。能留个联系方式么?…
    回复2014-01-16 0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