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时间过得真快

题记——真情，是昏迷后给家人挤出的一个微笑

是不能说话时安慰安稳的眼神

是一只枯掌用尽全力抓住怎么也使不上劲的一只宽厚的手

小引

去成都，只为我和奶奶这一辈子的缘画上一个句号。可曾想到，三年前，老人的话依稀在耳边。“高中毕业了，一定要带着女朋友回来看看啊。”可如今，学校的路程还未过半。明天的画面就已经定格在了永远。听着加依在耳边的声音时隐时现，又想起了那个誓言。为什么，缘份等不到，挂不上幻意的心稍。有些事情，不随人愿，真的不是假的，因为人啊，太脆弱，经不住岁月的抚摸，一点一滴把心化成了碎片。再也拾不起来的尘埃，随着记忆的涤濯，消散。来吧，明天！

时间过的真快。三年前的记忆已经模糊了。不要说说过什么话，见过什么人，就连受过什么伤都已经记不得了。我就是这样的人，失去了都只是想想珍惜的那种，虽然不想承认。有的时候过于冷漠，其实早已经习惯了。也不去计较什么过错，不追究，不争取，导致一次次美好的回忆啊，抛到心底，搜肠刮肚也找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有实质的了。上次回老家，成都，就是在三年前吧！奶奶，姑姑，姑父，姐姐的模样也只能在拓着影子的照片上寻觅了。犹记得，只是姑姑家的那只牧羊犬，唉，也只能犹记得了。那时候的人啊，都是活分的。笑脸，温暖着我，溺爱着我。呵呵，当时还小的我，也没有什么感觉。只是分别时，看着姑姑和妈妈的泪，不由得落下了几滴。红红的眼眶维持了多久，不记得了，不计较了，铭记在心里的，只是奶奶一句不经意的约定：“高中毕业了，一定要带着女朋友回来看看啊。”13岁的我，充满了幻想。

时间过得真快。今天，守在病榻，无能为力的看着奶奶挣扎在空与虚的边卡，癌症，吞噬着执着的灵魂。看着心电图有规律的闪烁着，不想知道什么时候会走成一条直线。昨天，听到意料之中的噩耗，还是没有睡好，总觉得心中翻动着愧疚与害怕。以前听说别人因为家人的事一夜睡不着，我心里都会大声嘲笑。今天，我不知道，应该是哭，还是笑，还是装得若无其事，掩饰内心的波澜，总觉得做什么都是遗憾。看着爸爸，妈妈，姑姑有说有笑的，心里更加不安了。是呀，怎么平静呢！曾经生龙活虎的人，如今，散发，削瘦，没有力气说话了，躺在床上，两只手无力的搭在床边，胳膊已经可以清晰的看到青色的血管以及骨架的形状。浑身插着连接仪器的管子，每天需要打吗啡，杜冷丁才能勉强入睡。痛苦，不能体会的疼。奶奶啊，不好受咱说一声。可这只是幻想。我呆呆的看着，不言不语。因为说话，只是徒劳。偶尔听到一两声呻吟，短促的喘息，好像是在哭泣时的抽泣。极力倾听，却再也感受不到有声音的存在。姑姑笑着说：“不用管她，在说梦话呢。”姑姑还说：“你看，孙子回来了，奶奶都笑了！”我注视着奶奶的脸，仔细寻觅着，也找不到一丝表情。奶奶，你老了。枯槁的脸，蜡黄蜡黄，眼眶已经有些下陷。或许是瘦削吧，眉头总是紧蹙的，皱纹也一道道刻在肉里，活生生的。曾经脑海里的影子置于黑暗，也就没了轮廓，丢了依稀，扼杀了哪怕只一点幻意。靠在床边的我，充满了不安。

时间过得真快。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四个小时写入了遗忘的程序。我窝在餐桌边，看着丰盛地道的川菜。不饿，一点也不饿。奶奶，已经多少天没吃饭了，你饿不饿啊！动了筷子，吃进去的饭不饱，怎么也不饱。浓郁的麻辣刺激着舌头，口腔，喉咙，却刺激不了快乐的细胞。爸爸，妈妈，姑姑依然绘声绘色的聊，谈笑风生，介绍着如何减肥，怎么和同事搞好关系，又抱怨工作的不顺心。我怎么也搞不懂家人生病了，还能如此开朗，如此无所谓，起身，去卫生间。回来听见姑姑小声对妈妈说：“唉，都麻木了。”脸上露出一丝忧伤，眼角闪动着光。缺乏人生经验的我，充满了疑惑。

时间过得真快。胃里没什么感觉的回到了医院。探望了住在同一家医院的爸爸同学的父亲。与其说探望，不如说立在门口几分钟。老人是植物人，张着嘴巴，闭着眼睛，僵硬的表情，不动的身躯同样插满了仪器的导管。寂静，也不需要说什么，有些感情，只可意会。姑姑背过身，清了一下嗓子：“走吧。”下一层楼，是奶奶的病房。走廊里并没有充溢着浓郁的消毒水味。听护理员说，奶奶刚才又打了一针镇定剂。是的，头上的汗水还未干尽。我踱到窗边，极力回想曾经奶奶的面貌，可始改变不了现在干涩的脸廓。只记得那个约定。“高中毕业了，一定要带着女朋友回来看看啊。”奶奶，现在可才是高一啊，你真的是忘了啊！姑姑看看表，“不早了，咱们回去。去跟奶奶告个别吧！”妈妈先走到奶奶旁边，握住手，“奶奶，坚强。”在痛苦的昏迷中，奶奶好像听到了妈妈的鼓励，无力的哼了几声。妈妈再也没说什么，走出了病房。之后，我小心的跨过仪器的电缆，俯下身子，伸出了宽厚的手。关节有些僵硬，怎么，怎么也握不紧。奶奶好像感觉到了，那只枯手，她用尽了力量来抓我的手，抓得很紧很紧。不，不可能有这么大力气，她是多么虚弱呀！奶奶……隐约听见微微的抽泣，是妈妈。我下意识想收回我的手，可奶奶还是握得那么紧，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这一放，就是永别。几秒钟，我慢慢的脱开了束缚，手，悠悠的滑落。我迅速转头，不敢再回望奶奶憔悴的面容。可还是一瞬间，我觉得看见了略略浮现的微笑，是幻觉？不，是面对离别，生离死别的坦然。笑。爸爸拍拍我的肩。“照顾好妈妈。”我点了点头，快步走出病房。妈妈站在窗边，低着头，泪啊，承载着无限的压力落下了一串，顺着光落了下来。好静，滴落的声音就是一口微微的哀叹。谁会在亲人受伤时无所谓的笑？只是站在不想面对的死亡面前，我们都在掩饰，不让内心的悲痛逆着现实的日渐犀利，一笔一划在灵魂上描摹。我们就是这样的，在忍受中，外表变得无比坚强而内心却随着岁月的摩擦渐渐变薄，变脆，其实挺好的，也不得不的习惯了。“人到了这样子也没什么办法了。就减轻点她的痛苦吧……”电梯门缓缓的关上了。有人说医院充满了死亡的气息。其实，这里才是爱与真情的集聚。不知疲倦的值夜班，拒绝进行割喉手术（很残酷的一种维持呼吸的手段），在病人面前没有哭泣，没有死气沉沉，不厌其烦把输氧管调整到最佳位置。为的只是让病人感到放松与安逸。奶奶，我知道了。在电梯里的我，成长了些许。

时间过得真快，在医院门口，姑姑起先要送我们回旅馆，可妈妈坚持让姑姑再回去看护一下自己的母亲。姑姑拗不过，再三嘱咐我照顾好妈妈。话语间，眼中明明闪着落阳一般的光。姑姑，真的放不下奶奶。归途中，我搀着妈妈，妈妈的眼眶依旧红红的。她无心的说：“其实没有什么遗憾了。”我不知道她是否在跟我说话，只是侧着耳朵听着。“总之看到奶奶最后一面了。”说完转过头，看不见了表情，长发的轮廓在夕阳下，真美。什么是遗憾，不是离去，是本来就没有过的开局；是没有赶上快乐的最后一班；是错过见证人性纯洁的驿站。爱过，无怨无悔。什么又是真情，什么是爱。其实很简单。苏春兰，吕丹中，姜枫，吕丹羚，吕伯乾，张加依，是每一个人都有的代号。春兰，丹中，枫儿，丹羚，乾哥，加依，是亲昵的称呼。奶奶，爸爸，妈妈，姑姑，哥哥，妹妹，这就是融入血缘，融入感情的称呼，这就是真情的代号，爱的象征。16岁的我，充满了对爱的勇气。

时间过得真快，熙熙攘攘的人群，车丛川流不停，转身，迷失在喧嚣，天上还躺着若即若离的思绪和一个即将消逝的约定。“高中毕业了，一定要带着女朋友回来看看啊！”奶奶，时间过得真快。

2009.4.27记录

2009.4.25的感受

任心闲

后记

时间过得真快。我不知如何把失去的记忆找回来。现在，奶奶走了，我想把当时的记忆重新翻阅。毕竟奶奶的笑容已经定格在2009年5月1日9点的站台。不管怎么样，生活还要继续，日子还要过。挫折，还有很多很多。经历了这次，我终于知道了，爱了就不要后悔。因为，我们都付出了，同时，也有收获。谢谢，爱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