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爱情(4)

还有我

我决然不敢用“幸福”这个词语去形容我的婚姻，因为那未免太奢华、又太笼统了，那就用“平淡”去诠释吧。

我从小生活得非常顺利，因为是家中的老幺，我被父母及哥哥们宠得一塌糊涂。我有些霸道、懒惰，而且依赖性也很强。总之，我一直都知道自己其实不怎么样。

我不知道北看上我哪一点，娶我，他真的是亏了。我这样想。

我和北是在镇的连队里相识的。那天，我们几个去镇那里。他那时刚好进镇的班里借扳手修自行车，准备外出买点东西，穿着便装，黑夹克，蓝裤子，很随意的样子。起初，我倒没有什么留意他，他也借完东西朝我们几个女生嘿嘿地傻笑一声，就转身出去了。可后来北告诉我，虽然那天他一进门，就觉得满屋的女孩像花似的挤进她的眼帘，他觉得挺不好意思，看都不敢多看一眼。但他一瞬间就记住了我，说我当时正拿着镇的军帽双眼四处寻找着什么，我想你一定在找镜子，对吧？我当时就很想帮你找。北眨着狡黠的眼睛望着我。是啊，我想找面镜子看我戴军帽好不好看，我也笑了。

再次见到北时，是在大街上。我踩着借来的自行车送晴去镇那里，回学校时刚好下坡，车速很快，我吓得忘了刹车，撞倒了一个买菜的女人，她立马拉住我的自行车后座，说叫我赔偿，而且最该死的就是一下子周围围了好些人。我哪里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即尴尬又害怕，脸红耳赤的傻戳在那里。北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还穿着制服，他先是问那女人伤了没有，然后还陪了她20元钱。女人走后，周围的人也走开了。北推着我的自行车走在前面，我只好默默的跟在他身后，觉得怪难为情的。我们一前一后来到路边的树荫下，北才说道：你是镇的朋友，我认识你，我叫北。我知道，谢谢你，我叫枫。我低着头，不敢望他的眼睛。我帮你看看自行车怎么回事。北说完蹲下身仔细地捣鼓起来，这儿按按，那儿挪挪，一幅很内行的样子。我趁此机会好好打量他一番，北脸膛黑黑的、眼睛小小的，但是精神抖擞，做事麻利。不一会儿，他站起身，满意地说，行了，刚才刹车有点毛病。你下次踩车之前可一定要检查刹车灵不灵，否则很不安全。我点点头，接过自行车，我注意到北从裤袋里掏出一块叠得很整齐的手帕，仔细地擦额上的汗珠。这个细节令我感动，要知道，这年月，有手帕的人尤其是男人非常少，我也有手帕，不过早不用，因为不愿洗。他看着我狐疑的样子，又是嘿嘿地傻笑。后来北问我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他有好感，我说就是从看到他用手帕擦汗开始的，真的。他让我看到一个细致、整洁的男人形象，原来男人不一定都是大大咧咧的。

后来我们去过镇的连队几次，北都在那里，他的话少，而且总是眨着小眼睛很专注地听着我们说笑。不像镇，说个不停。再后来，北和镇一起来到我们学校，找我们聊天。北似乎是镇的陪衬，而我就是晴的陪衬了。直到有一天，镇和晴好像突然记起我们似的，说你们俩去那边溜达溜达，我们有悄悄话说。北略显拘谨地望望我，说他们俩太吵了，我们去那边等等好了。说完，转身就走，我就像上次那样乖乖得跟在北的背后，看着北宽宽的肩膀，心里七上八下。在学校的小树林里，我和北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题，后来北越来越喋喋不休，嘴巴一直不能停下来。到弄得我不知所措了。我终于插上嘴了，说北你休息一会儿，好吗？我耳朵都塞满啦。北无辜地望着我，懦懦地说我害怕一停下来就不知道怎么面对你。我哈哈大笑起来，说北你太可爱了！北咧开嘴巴笑了。那样子，真得很可爱。我忍不住用手锤了锤北坚实的后背，北顺势抓住我的手，说我最喜欢看你笑的样子，也很可爱……于是，我们恋爱了，在大学的最后一个月。

跟北熟识后，我发现北其实是个很风趣的人，而且对自己、对别人都很会照顾，兴趣广泛，性格也很温和。总之品性及生活习惯都比我好。丫头，你挑对人啰。第一次带北回家，爸爸就这样说。枫没有挑，是我自己送上门来的，北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大傻瓜，我也笑了。相处越久，我发现自己越来越离不开他，越来越爱他。

毕业后，我应北的请求留在县城教书，北后来退役后在县武装部担了份闲置，得空时就搞搞他的机器修理之类的事情，这是他的爱好，我从不反对。男人还是要有点爱好，只要健康的就行。北也从来不干涉我的自由，相反却非常支持我，一直鼓励我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在结婚十周年纪念日那天，北送给我的礼物居然是他从第一次见到我就开始收集的我所写的任何字条，花花绿绿的一整盒，随意打开：北，我忘了钥匙，你能帮我送过来吗？北，我的稿子你有空帮我打印两份；北，你下班帮女儿买尿片；北，我一个人在家害怕；北，我爱你……谢谢你，我可爱的北。我知道，我虽不是什么贤妻良母，做事还经常丢三落四，但我一直是北手心里的宝。我问北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北憨憨的笑道：我就喜欢对你好，这是习惯。嫁给我，让你受苦了。我受什么苦？我笑道。北说因为你的丈夫没有让你享受好的物质生活，也没有让你在精神生活上有所突破。我大笑说你懂什么，我们就是穷开心呗，这是一个多么高的境界。北说你就这点好，跟你在一起，没有任何压力。我想我的确没有什么追求。即使有，那也是三分钟热度。生活，有时不要太较真。

其实，嫁夫如此，足矣！

我拥有一段平淡的婚姻，平淡的人生何尝不是一种福气？而这简单的福气是我的北给我的，我永远感谢他。

其实所谓幸福的婚姻就是在平淡当中度过的。

我想，我算是幸福的吧。

这点，我终于和麦子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