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的痛

回到家里更多的是体会到了凄凉，诺大的一栋房子就只剩下奶奶一个人守着。这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凄凉，就像是置身于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时时从四面八方袭来无尽的清冷和冰凉。墙上挂着爸爸的照片，相框上显然已落了不少的灰尘，仿佛爸爸的离去已是很久的事情了。但那些画面还依然闪现在我的眼帘，还时时来拨动我的心跳，恐怕这种心悸是我这一生都不能够释怀的。

农村的上半年是最让人不忍目睹的。虽然上半年囊括了春夏这两个生机勃勃的季节，但人丁的零落和老龄化让人有些不忍有些难受。青壮年几乎全部都外出打工了，只为谋一份生计，只留下孤苦的老人守着房子。虽然九年义务教育已普遍，国家也减免了不少的学费，但更多的少年少不更事，最多就读完初中就带着脸上的稚嫩就出去打工了，能够读完高中的就已经鲜见了。我知道农村的贫穷和凄苦并不是靠国家重视农业生产和推行九年义务教育就能够解决的。我不敢正视这个村庄上半年这独有的荒凉和冷清。

虽然已是春天，但家乡俨然还保持着冬天的气息，春寒料峭。围着炉火坐着，从木格子窗户望去，一派荒凉的气象。耳边总是有奶奶的絮叨在响起，说的内容很丰富，说我们小时候的故事，说爸爸生前的种种。我始终没有勇气去正视爸爸的照片。对于奶奶，我也不能呢个用只言片语去安慰。因为我知道无论我怎样的语言也抚平不了她心上那个的伤。清明将至，但我却没有勇气去爸爸的坟前坐坐，去看看爸。因为我始终没有勇气去正视那隆起的一堆黄土，那新添的一座坟。家里始终是那种不可言语的冷清和隐痛，故乡的夜很宁静，听不到任何的汽笛声，宁静得就像一股清泉从心底汩汩而出，生出无尽的安宁和祥和。夜里早早关上灯睡了，睡得很安然，脑海里没有一丝杂想，除了心底总抹不去的荒凉。早上可以睡到自然醒，看到奶奶已熬好了小米粥，我从心底感动不已。然而我并他没有阻止她忙碌着这一切，因为我知道接受爱也是一种爱的表现。但总是从奶奶的叹息声中感到了一种时空的抽离，就像是千年的老藤编子在我的心上打了重重一鞭，使心里落下了疤。

“家道中落”这四个字形容我家现在的状况不知是否不为过。但人走茶凉，人心不古这几个字却让我在爸走后从别人的眼角眉稍，行为上参透了其“真谛”所在。可我心有不甘，我总觉得我就是那股新生的力量，我会是这个家的救世主。但又时这也不过时我个人的“骑士精神，救世情怀”罢了。因为现在的我还没有任何的力量去推翻或者是驯服任何一股不羁的腐朽力量，我也教化不了人们心灵上的丑陋所在。

村庄里唯一的喳闹声想必就是鸟雀的欢呼雀跃了。我惊喜于这种喳闹，让素日偏好宁静独处的我也恋上这样一种属于生命的喳闹和叫嚣形式。夜又如约而至，慢慢给村庄换上了一套独属误会专用的黑色晚礼服，但这舞会却不张扬，低调得几近无声。舞会的主题并不是青年男女的纵情声色，也没有喳闹得电子音乐或古典的旧唱片发出的凝重而低沉的乐声。唯一的声响就只有老人无尽的叹息声和孩子渐入梦乡时嘴里喊着的“爸爸妈妈”。

村庄的宁静让我在这春意渐浓之际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感受到了越来越多的因疼痛发出的痛苦呻吟。这种疼痛不仅是肉体上的更是心灵上的。越来越多的疑难杂症侵袭着村庄，甚至“癌症”这样可怕的字眼也窥视着村庄，就像是藏匿在黑暗深处的豺狼虎豹伺机而动，随时准备吞噬窥视已久的猎物。或许更多时候疾病并不可怕，但可怕的是一旦疾病真正来临时，村庄人对于疾病的防范和医治知识的匮乏和无知，以及心理上的恐慌和害怕。同样经济基础这个现实而又残酷的刽子手直截了当地将病痛者与生存割裂开来，像一味催化剂，不断加速病痛者离去的速度。而其家人亲属就只能看着至爱的家人被病痛折磨而束手无措。患病者，就像是与更多丛林野兽关在同一笼子里的羔羊，他得与同在的野兽搏斗，而这猛兽就是这无休无止的病痛，就是死神。而这其间的力量悬殊是不言而喻的。而其家人就像是关在另一个笼子里的羔羊，他们只能看着同类受折磨，最后被吞噬掉。世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生离死别了，而这些年这一幕在村庄上演的频率越来越高。

这些年，很多从小看着我们长大的老人都已做了古。以前夏天的时候我们家门前那块空地总坐满了人，大家说说笑笑，老人就聊那过去的苦日子，而我们小孩子最喜欢搬一张长板凳躺着看星星或是到处跑着去捉萤火虫。但如今我们都已长成了大人，而曾经陪我们长大的那些老人都已不在了。我们的脸上没有了稚嫩，却也没有了过多的快乐。年轻人似乎约定俗成过年才回家，过了年甚至大年初几就又出去打工了，又开始了一年的奔波。这不是去旅行，而是为了生计。更像是一场逃离，逃离这种宁静和荒凉。但到了外面，他们更像逃离，因为他们是城里人眼里的乡巴佬。他们的工资高低与身体健康损害程度成正比，是他们没日没夜的加班换来的，是他们从饭菜里省了又省。然而这一切并不算什么，只要能够过年回去给老人孩子买一身新衣服，开学时候能够给孩子缴清学费，给孩子买点学习用品，为他们买点营养品就行了。老人们也理解年轻人的苦，所以在儿女出远门的时候他们绝不多说一句挽留的话，老人甘愿成了空巢老人。不管是在农村还是在城市，这个问题都依然存在。只是在农村这个问题暴露得更加彻底额无奈。老人的眼里总藏着这样一幅图片，那条通向镇上，连接外界，儿女们走出时必经的那条马路笔直笔直，没有尽头。。。。。。。

夜又深了，外面还是一如既往地宁静，只听见奶奶的喘息声，但愿此时她的梦中儿女满堂，父亲不会永远地缺席。我但愿有人能够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