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2012-06-16 22:32 | 作者:姑苏渔人 | 散文吧首发

历史就像一个沙漏,我们就是沙漏里的一粒粒沙砾,只有那些饱满的沙砾才能够不被沙漏滤去,一个饱满的人生成就一个人饱满的历史,被后来的看客们膜拜、学习和敬仰。是的,历史就像一块磁铁一样,有意也好,无意也罢,总是将某些人镶嵌在历史里面。风流成性也好,嗜酒如命也罢,只要有不同寻常的经历,不同寻常的个性,历史便把他们牢牢记住。因此,因为“杨柳岸晓风残月”我们记住了柳三变,因为“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我们记住了李白。然而就在这些文人中间,我们还记住了一个人,因为他的“曾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至死不渝的情让我们也记住了他,他就是唐末著名诗人元稹。他的诗歌里有人间最浪漫的爱情,也有人间最痛苦离别,有快乐也有悲伤。他的诗歌就像一个五味瓶,酸甜苦辣咸成就了一个元稹,他与苇丛的生死之恋,他与薛涛的姐弟之恋,此生的爱情与哀愁淋漓尽致的流露于他诗词的字里行间。

在唐德宗贞元十八年(802年),太子少保韦卿的小女儿年芳二十的韦丛下嫁给二十四岁的诗人元稹。《新唐书》记载,这位温文尔雅的年轻女子勤俭持家,任劳任怨,和元稹生活在一起真的是鸳鸯比翼恩爱有加。可是造化弄人,唐宪宗元和四年(809年),韦丛因病去世,年仅二十七岁。此时三十一岁的元稹已升任监察御史,幸福的生活就要开始,爱妻却驾鹤西去,诗人无比悲痛,写下了一系列的悼亡诗。最著名就是: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离思五首》【其四】

他对于苇丛的爱,就像沧海里的水,就像巫山上的云,但是自己心爱的女子如今和自己天各一方,他不在拥有了她,生离死别将一切美打碎。失去爱妻,就像沧海失去的水而干涸了,也像巫山失去了白云的缭绕而孤独了,再妖娆的鲜花,也比不上心爱的人回眸一笑,若无佳人回顾花丛便成了多余,若与佳人共此生,多好。诗人用世间至大至美的形象来表达对亡妻的无限怀念,任何女子都不能取代韦丛。世上女子千千万万,怎堪比自己的心中的那一个。

元稹的哀悼诗在唐诗里已然成为了一种特色,肺腑之言,情真意切,痛则痛彻心扉,悲则声泪俱下。另有一首:

昔日戏言身后意,今朝都到眼前来。 衣裳已施行看尽,针线犹存未忍开。

尚想旧情怜婢仆,也曾因梦送钱财。 诚知此恨人人有,贫贱夫妻百事哀。

《遣悲怀三首》【其二】

《遣悲怀三首》作于韦丛去世后两年。虽然就在同年,元稹即在江陵府纳了妾,但是他对韦丛的感情仍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逝。不然他不会想到曾经和苇丛患难与共的场景。“贫贱夫妻百事哀”,这七个字就像七小匕首,每写一个字便在心里划下一道伤痕。曾经多好,他有她,她也有他,不在乎富裕与贫穷,彼此相爱的两个人在一起,地老天荒,多浪漫。但是曾经再好都是曾经,现在即使生活富裕了,但是挚爱的那个人却不在了,虽然有了另一个女子,但是当一个男子爱着一个女子的时候,另一个女子怎走的进这个男子的心扉。

此后,元稹痛苦了好一阵子,还好后来在成都认识了薛涛。

在成都认识薛涛,她已经42岁了,但仍风韵不减当年,元稹亦为风流才子,曾写了举世闻名的《莺莺传》,后来到明朝被改编成红极一时的戏曲《西厢记》。《莺莺传》名为莺莺记传,实为元稹之自传。莺莺本为良家淑女,元稹可令其深宵抱枕而来私会,此子之风流可见一斑。薛涛一生未动过男女之情,及遇元稹,忽然就把那一点温柔的女性之花爆放了开来。

元稹确实是个懂诗的人,尤其是他写给薛涛的情诗更令薛涛爱潮汹涌。在薛涛自称自己已经老了,比不得那些如花似玉的女孩子时,元稹的诗着实给她很大的刺激。他写道:风花日将老,佳期犹渺渺。不结同心人,空结同心草。我们将会是同心人。因为我们都爱诗。大唐开国以来,女诗人并不多,洪度,你是最杰出的一个。洪度是薛涛的字。这些年来,薛涛几乎已忘记了自己的字。但,元稹居然知道。薛涛激动万分:“你也是。”两人相互依偎微笑着。他俩知道,他们都不是吹捧,当时称得上诗人的也只有这两人。如此这般,两人开始日日谈诗,日日游玩在锦江边上,相伴于川中各地。那一段日子,是薛涛一生最快活的日子。那段日子里,薛涛仿佛从四十多岁回到了十四岁以前。然而元稹也算是既风流又有头脑的人,一场轰轰烈烈的姐弟恋之后,元稹要回京城了,临别时笑咪咪对她说:洪度,我走了,我会尽快回来的。薛涛心灰意懒随口道:勿忘我。他说:不会的,我即使会忘记你,也不会忘记你的诗啊。你的诗我全带了,如你怕我忘记,就常常写诗给我吧。”男人就这样自私,总要叫女人写信给他,生怕他先写信被人耻笑。元稹就这样带走了薛涛的诗,和薛涛的爱情。这是她一生唯一的爱情。踏上他新的仕途,后又做了乘龙婿。而薛涛重回了浣花溪。

元稹早薛涛数年辞世。这个男人的一生有两条线索:一条是走门阀路线攀龙附凤娶贵族之妻的婚史,一条是在宦游途中与各地风流才女谈情说爱的情史。这样的路很多游宦的男人都走过,但是元稹的过人之处在于,他能令那些高贵典雅的婚礼和隐秘欢娱的情感并行不悖,他可以在彻底的欢娱之后彻底地放弃。所以,他终其一生都是高尚君子,而那些曾与他情深似海的女人,在暂的欢娱之后,无一例外地在蒙羞的寂寞中度过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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