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在记忆中

2008-12-07 22:17 | 作者:郭光明 | 散文吧首发

“新年到,新年到,穿新衣戴新帽。小闺女要花,小小子要炮,老头要个新毡帽。”这首儿时过年时经常唱的童谣,深深地刻在我的记忆深处。

记得买盒火柴都要“票”的小时候,最渴望的是过年。因为只有过年才可以吃上平时很难吃上的肉,才可以吃上平时很难吃上的白馒头,才可以穿上平时很难穿的新衣服,才可以得到平时难以得到的“零花钱”,才可以……虽然“富人过年穷人过关”,但在那个没有富人、没有穷人的年代,人人都在为过年而“过关”。

进了腊月门,父母就开始了过年的筹备。先是父亲把平时积攒下来的、在同事中讨换来的“票”收集在一起,然后拿着“票”、拿着钱分批分次地买来煤球、后来叫蜂窝的煤,利用周未的时间,借来地排车,父亲驾辕我拉套,步行10多公里地把煤送到老家,送给奶奶。说起地排车,80后、90后的年轻人可能只知道是一种原始的运输工具,而驾辕呀、拉套呀已经非常陌生,但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前,几乎是民间最为重要的交通工具。这种车,宽一米二左右,长两米半左右,由两个类似现在的自行车车轮但又比自行车车轮笨重的轮子支撑起来的运输工具,它行走的动力是人。每次的运输,都是父亲把一种宽五公分、长两米左右、以皮革制成的叫“襻”的东西挂在脖子上,“襻”的两头分别挂在车子上,手扶地排车的车把,用力托动。年小的我则用一根长三米左右的绳子,在车的一则做牵引以增加动力。虽然是严寒的天,但我还是大汗淋漓,虽然严寒冬天里大汗淋漓,但要过年的渴望,将疲劳化为乌有。

腊月初八的那一天,母亲用江米、豇豆、红小豆、小米、红枣、花生仁、莲子、核桃仁等熬成一锅香甜可口的粥,加上白糖或红糖,告诉我这叫腊八粥,说是既能祛寒又能裹腹,至于为什么在腊月初八这一天喝粥,到现在我也没有弄明白。吃过晚饭,母亲捧出一大捧剥去蒜皮的蒜泡在醋里,然后把坛子口封闭起来。到了腊月三十儿吃水饺的时候,蒜瓣已经变成翠绿色,吃起来酸辣可口。现在,每年的腊八那一天,我也要泡上一坛,在三十儿吃水饺的时候,回味那醋味与蒜味交融的儿时过年的味道。

腊月二十三,是我最忙、也是最累的一天。每年的这一天,母亲早早地就把睡中的我喊起来,指挥着我把大大小小的家什搬到屋外,然后我就用废旧的报纸折叠起一个“帽子”戴在头上,找一根细长的竹杆,上面再绑上一把“条著”,把房顶、墙壁统统清扫一遍,把锅碗瓢盆、桌椅板凳统统擦洗一遍。到了晚上,父亲在炉子旁摆上一张小餐桌,小餐桌上摆上一小碟花糖、一小碟瓜子、一小碟水饺,在盛着米的茶杯里插上三株香,然后跪下来恭恭敬敬磕上三个头,把尚未燃尽的香和黄表纸一起烧掉,说是“灶王爷”给玉皇大帝汇报工作去了,临走前让他吃上瓜子和糖果,目的是让他多说些“甜言蜜语”。看来“行贿”与“受贿”也不仅仅是在凡间,在仙界也流行哦。

进了腊月门,最愁也最忙的是母亲。现在想穿件新衣服,根本用不看等到过年,颜六色的衣服随时可以买到,但在那个穿件新衣服需要“布票”的年代,母亲为了让我们过年时能穿上新衣服,总是把“布票”用到最“合适”。先是找来我哥、我姐的旧衣服拆了,把能利用的碎布与新布拼凑起来,不仔细看,一点也看不出旧的痕迹。正是因为母亲的巧手,我们姊妹几个过年的时候都能穿上“新衣服”。

过了腊月二十三,母亲就开始“忙年”了。先是做“面筋”,后是煮咸菜,再就是炸藕盒、炸带鱼,到了三十儿晚上做“酥锅”。现在,吃个炸藕盒、炸带鱼已是家常,煮咸菜也成了酒店里的围碟,但自做的则不常可见。其实,做“面筋”需要有一定的技术:先是用水把面粉揉成面团,半个小时后再把面团放到水里不停地揉,揉到最后的那一块面团才是“面筋”。虽然小时候没有跟着母亲学会做“面筋”,但学会了用“面筋”粘“知子猴”,也正是因为用“面筋”去粘“知子猴”,没少挨父亲的打。

“酥锅”是我家过年时招待客人的一道大菜。年三十儿的晚上,母亲把洗好的什么海带呀、白菜呀,还有肉排骨、鱼、豆腐、鸡、盐、白糖、料酒、醋以及大葱、花椒、八角等等,一层层地排在锅里,在炉子上烧开后用稳火慢慢的“酥”一。虽然第二天早上就可以吃,但那个时候想吃可不容易,不是因为“酥锅”难做,而是要用来招待客人。现在每年的冬天我都要“酥”上一锅,一是酥锅的美味让我流连,二是为过年制造点“年味”。

大年三十儿,是最隆重也是忌讳最多的一天。三十儿的傍晚,父亲摆好供桌设好香案,用筷子撑起一个用黄表纸折叠成墓碑样的牌位,固定在两个馒头上,然后领我到一个路口,也不知道他嘴里念叨着什么,就领我回家,进门后把事先预备好与门框差不多宽的木棍横在每一个房间的门口,从这时候开始,一直到天明,不允许大声说话。然后是“敬家堂”,磕完头、烧完纸后,把平时难以见到难以吃到的、前几天炸好的藕盒、炸鱼、炸松肉、酥好的藕、鱼、鸡端上来,也就是这天晚上,我才可以放开肚子吃个够。五更天时,开始祭拜天拜地拜祖吃水饺,而水饺里有几个包着硬币,说谁能吃到谁在这一年有福。

现在,午夜十二点的钟声还没有敲响,辞旧迎新的鞭炮声就淹没了城市,五颜六色的焰火把天空映照得绚丽多姿,虽然没有了什么忌讳,但“年味”依然存留在炸响的鞭炮中,存留在闪烁的焰火中,存留在缭绕的香火中,存留在燃烧的火纸中,依然存留在我的的记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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