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梅

2008-11-20 15:21 | 作者:半剪白衣 | 散文吧首发

白梅二十六岁那年,因染上了鸦片的毒瘾,被送进梅园.齐荣升为她请了一位医生,那医生叫毕文清.

另一个故事开始了,也许故事早就开始了.

当白梅第一眼看到毕文清的时候,就被他那双眼睛感动了.那是一双敏感的眼睛,带着几分忧郁和空旷的落寞.只有成熟而且又有学识的男人,才会懂得这样的忧郁,才会领略望尽天涯路的那份空旷的落寞.

原来,这样的忧郁和落寞足以让一个男人充满魅力.

有一天,白梅幽幽地对他道:"我一直在找你,你就是我要找的人."他一阵脸红,嗫嚅着说:"你是病人,我是医生,我当然是你要找的人."他脸红是因为他已意识到下面将要发生的.在三十年代,一个女人能对一个男人说出这番话,就是对的表白和暗示.

可他只是一个医生,一个受聘于齐荣升的私人医生.三十年的辛苦,三十年的奋斗,远远没能让他拥有足够的权势去做这样的非分之想.而面对白梅这样的女人,叫他毫不动心,除非心死.

他帮她熬药,坚持着让她喝,她却总是任性的拒绝.毒瘾发作的时候,她便苦苦哀求他,让她抽上几口.他极力劝他,她吵着闹着,一脸的泪水,不得已他给她注射镇定剂.他能感觉到她全身扩展着的痛苦.他扶她卧于床上.她成熟的身体处处在细微地颤抖,处处是疼痛的感知.他握住她的手,紧紧握住.她眼泪的成分变了.神秘的欢乐朝她袭来,那是一种她从来未感受过的舒展和鲜活.她呻吟着,那声音一半是痛苦,一半是欢乐.是的,她一直都在寻找.那样的"寻找"从她感觉心无皈依的时刻开始.从她独自一人凭窗望穿天涯路那一刻开始,从她懂得因恩情而产生的感动并不是爱的时候开始.真正让人感动的"感动"和任何物质无关.就如她第一眼看到毕文清时,那突然发生的感动,才是真正动人心弦的"感动".所以,她在面对这样的一份"感动"时,对毕文清说:我一直在找你,你就是我要找的人.

其实,那是她对一份真正意义上的爱的寻找或者渴望.

鸦片的毒,不是那么容易戒掉的.

一日,她又无法忍受毒瘾发作的痛苦,悄悄找出偷藏着的鸦片.毕文清刚从外面赶回来,他一把夺下她的烟.她的眼泪升起雾水.无力的笑一笑:"鸦片不是给人带来快乐吗?我怕孤单."他拿了药让她喝,她又拒绝.看着涕泪交加的她,不知哪来的力气,他一把抱住她,逼着她喝下去.苦汁流进胃里,因为是他逼的.她突然变的顺从,好象这一逼感情加深了.也许连她都不知道,这样的自暴自弃,是等着他来痛心和怜爱,然后付诸行动.

果然,他哽咽着抱紧她道:"答应我,别再这样了!只要再坚持一段日子,你一定能戒掉的,你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

他是心疼她的.从现在开始,我会天天陪着你,直到你好起来,"不.我要一生一世!""一生一世!"他脱口而出,不顾一切地去吻她.他爱她,崩溃似的不顾一切地豁出去爱她,她虽涕泪交加,弱不禁风,但那带这泪花的笑,却灿若桃花.

那一刻起,他们已不再是医生和病人的单纯关系了.

获得爱情的刺激,终于让她战胜了身体内的疼痛.

戒烟是一种长期的煎熬,需要硬撑,需要坚持,需要呵护.一份崭新的希望摆在眼前,给了她硬撑和坚持的理由.

日子一天天过去,毒瘾一点点治愈.她的脸渐渐红润起来,梅园处处是甜语笑声.

天来了.

梅花压遍枝头.香了一园.齐荣升抽空来看白梅.

他讶异于白梅的毅力竟在短几月内戒掉了烟瘾.看着健康起来的白梅,他的心里欣慰无比.毕文清告诉他,白梅虽然已差不多戒掉了烟瘾,但还需要一段时间调理和修养,齐荣升问他还需要多少时间,他却答不上来.

有齐荣升在梅园的日子里,原先活跃甜蜜的气氛消失了.白梅整日神思恍惚,毕文清常将药熬出了焦味却浑然不觉.四处弥漫着小心翼翼的紧张和难堪.

齐荣升感觉到了.他痛惜万分,恨不得杀了他们两个.可惜他太爱白梅,他怕失去她.

要下前,天总是暖得可疑.

白梅在院子里散步,不时手攀梅枝,闻一闻花香.不知何时,齐荣升已立于她身后."今年的梅花盛开的有些异样,花开得太艳太闹,总让人觉得危险."她霍地转身,因突然的惊吓脸上微微泛着红晕.使她看起来更娇更魅.似一朵艳极的梅.

她定神收心,微一叹道:"花开得最艳最闹之时便是快要凋谢之际!""又惹你伤感了."他低头吻她,她嗔笑一下,有一个细微的闪身动作,她立即收住,但他已觉得了.

一个女人的心只要另有所属,最先出卖她的必定是她的身体.

他微微一笑,像没事发生一样,更亲热地拉过她的手:"上海有事,我今天得赶回去,就不陪你了,有些事,我要跟文清去交代一下,你陪我一起去."

她的心怦怦跳着,她没有理由不去.

在底楼的客厅里,毕文清正认真研读着一本厚厚的医科书.这医科书一样谨慎的男人,虽然对于怀里揣着一个理想,但这样的理想对于一个清贫人家的他来说,只能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遥远.

他凭什么?齐荣升在心里怒道.但这样的愤怒被他及时压住,怎能孤男寡女让他们住在一起.当时,也只怪自己自信,平时胆小怕事的一个小小的医生,竟能勾走白梅.但凭经验他又不得不信服自己的感觉.

他给了毕文清多出十倍的酬金,并客气的表示感谢,

一切不露痕迹.

毕文清诚惶诚恐的接过酬金.心里忐忑,不知道明天会怎样,他还有没有明天?

齐荣升走了.一阵风起,天气骤冷.

梅雪飞舞,白梅松了一口气.而毕文清却没有,他知道,他松不了这口气,再也松不了了.

他只想早日调好她的身体,离开此地.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否则-----他冷汗连连,他不赶往下想,再不回头,前面便是万丈深渊.白梅苦苦哀求:"只要我们能在一起,我们可以离开梅园,离开上海,逃到别的地方去啊."

"我们都非自由之身,逃的掉吗?"

是啊,逃的掉吗?他在上海有父母兄弟,他逃的开亲情的牵连吗?

"只要我们逃走,便是自由了."她仍不死心.

她能自由吗?以前,她跟随齐荣升的只是她的身体,虽然齐荣升总在干涉她的自由,但她那无边无际的自由是属于她内心的.而现在,她的心却心甘情愿的被爱奴役了,就算解放了身体,她的心再不会自由了.

"我们逃不开的"他说.

"为什么你不能带着我逃开这里?'如果真正的没处可去了,我们还可以逃到另一个世界去啊....."

女人一旦爱上,总是如此决绝,不顾退路.而男人却是没有这份勇气的.她明明能理解他的无奈,也懂得他的处境,但她却依然在这样的理解和懂得后失去平衡.

她不理解,他为什么不肯像她那样为爱逃走.

"不是不肯,是不敢!"他一针见血.

带着她逃走不难,只要肯.但你敢不敢.二人沉默

思前想后,前无去路,后有追兵.日子如何过得下去

他劝她:"还是回头吧!"

都说回头是岸,可岸在哪里?

她长叹一声,却无从开始.

那是最后一了.

她铁着心问他,也是最后一次问了.

"你真的不要我啦?"

如果他能够说要就要,说不要就不要,他就不会让她痛苦了,他开不了口,只是忽地站起来,紧紧搂住她,那么紧.没命地吻她.她一转身,从他怀里挣扎出来,狠狠地掴了他一下,拎起最后一罐药砸过去,"你比鸦片还毒!你让我拿什么来戒!'她声泪俱下,

药汁洒了一地,苦味弥漫,沉没了整个世界.

是啊,"爱情的毒远比鸦片毒上千倍百倍,它毒的是人的心.

......

自古红颜多薄命.白梅的生命虽然短暂,但却是完整的,因为她经历过爱于被爱.

斗转星移,不知道几十年以前,也想不到几十年以后,一切都是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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