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月锦·慕华年

2008-10-22 23:09 | 作者:hcy070206 | 散文吧首发

引子

君问天下,何物得长生。古之盛传,离恨天——“慕华年”

葱郁的天翠,白马嘶嘶,南城楚府的旗在深蓝的天下耀的飞扬。

旷野下,西锦微扬着眉,看着自己眼前那一对“璧人”,应当算是一对璧人。青衣的女子娇媚多情,美目在身旁男子处流连,待转到自己时,她眼中却有莫名的落寞。黑衣的男子着一身锦绣,那一张俊秀的脸此时正俯视着看她。

他俊挺的鼻对着白衣纤秀的西锦冷冷一哼,“木家的小姐,就这么看不上我南城楚家?我看你是回也得回,不回也得回。”说罢,竟是冷着脸转身,绝尘而去。

柳如眉眯着眼看她,眼中挟着一丝必得的兴奋和无名的忧虑。蓦地挥手让人带了西锦上马车,语气幽幽,“你为何不愿跟他回去,做楚家的女主人不好么?这是很多人想求都求不来的。”

西锦霍地抬眼看她,眼中灵动带着丝狡黠,“我说过,我不是木云峥,倒是你,楚的红颜知己……”如眉忽然心慌异常,呐呐不知开口。然后她便听到白衣的她,清越的声音传来。

“所谓红颜,所谓知己,只因为是永远成不了他妻子的女人而已……”那清越的声音带着丝淡漠飘散在清冷的空气中,让如眉有了些微的怔愣。蓦地,她的嘴角扬起一个诡异的弧度,轻轻地静静的笑着,“离恨天,西锦,如眉等你许久。”

一切都已就绪,只等西锦入局得长生。只是,她轻捂着心口,思及楚夜,微微的疼,楚夜……

笑园尽处,绿藤弥漫的廊幔长而弯曲,随着夜幕的降落,更显得幽深不可触摸。楚夜静静的站在廊幔深远的尽头,冷冷的看着那抹空灵飘逸的纤秀。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会离开如眉,一遍遍的往笑园跑。

那个漠然的女子,带着点傲然,是那么向往着自由。是在误打误撞带回了不是木云峥的她,自己的心便开始柔软了吧。可,要怎样……她才会永远停留。

廊幔外的园子里,白衣的女子半倚着树而立,淡漠的数着桐花的开落。微风拂过,带起飞落的花瓣,丝丝如,片片如绸。

簇簇的白色花瓣在那女子的四周跳动,她被风带起的发梢和衣裙突显飘逸,少有的轻灵和缥缈。好似——随时都能飞走的桐花。

绿藤下,楚夜的拳紧紧地握拢,透出些深白的骨节。“西锦,你……怎么可以……想要离开……”

“纵然你我本就无情,我也不可能放你自由,凭什么,要我忍受这样的寂寞。”

“木楚两家的联姻容不得有丝毫的差错,你就好好的当你的女主人,不要再想,你那所谓的自由。”手狠狠地一攀,带下一团墨绿的藤,在微凉的风里轻颤着,幽幽飞转。

三日后

正是楚夜迎娶木府小姐云峥之时。

大红的喜帕深深阻了西锦与外面的视线,看不清,也,看不穿。她机械的任由喜婆牵引,心中淡漠的激不起一丝涟漪。楚夜,他明知道,自己并非木云峥,为何还要将自己禁锢在这楚府之内。难道真如传言所说,他深着的只有柳氏如眉,留下自己,只为了堵木府人的嘴。可,这一切,与她何干。

堂外喧闹如斯,宾客尽欢的声音不断的入了她的耳。而喜房内,却是红烛暗结泪。

披着火红的嫁纱,西锦静静的坐在床沿。她纤细修长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连那森然的指骨也清晰可见。

楚夜,你凭什么?不放我自由。

门“吱呀”一声轻响,喧闹声和着楚夜冷冷的微斥而蓦地静止。他转身轻轻带上了门,一步步的走近了静坐床沿的她。

西锦的心微微一动,冷冷的笑着,轻薄的嘴角不自觉地牵起。

心,带了些微的欣,亦夹带着一丝情愫,说不清,道不明。踟蹰良久,楚夜,终是探手伸向了遮住她容颜的喜帕。

突地,一只手快速的捉住了他的,微微颤抖着,带着丝心悸的沁凉,“放我走。”西锦低低着道,眼在喜帕下不甘心的睁着,盈盈的透出些迷人的神采来,“楚家的女主人,不该是我,你放了我罢。”

楚夜怔愣着,眼中的柔和渐渐为冷酷所替代,手狠狠地一挣,决绝的背转过身子,“当楚家的女主人,哪点委屈你了,嗯?”他蓦地转身,手轻轻一扬,大红的喜帕因风而落,露出一张秀美的脸来。

西锦的眼神有一点冷,又似带着一点点地忧伤,仿佛一杯泡沫红酿,微涩中让人眷恋不已,醇美中似沁侧心扉。他看着她的忧,看着她的傲,忽然喃喃道,“你要怎样才能留下,你要什么,我都可以……”

“我想要一个人,靠着自己生活,而这样的自由,你给不了……”她轻声叹息,盈盈的起身,一步步扶袖离开,“你有你爱的人,我也有自己想要的生活,所以,请放了我,也请给你爱的人,幸福。”

楚夜怔怔的伸出手去,想要抓住那抹跳动的红,可抓在手中的只有微凉的风,“来人。”他蓦地沉声喊道,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冷,冷得可怕。

窗外,柳如眉呆愣着看他如玉的面庞,罩上了一层寒霜,心涩涩的,微微的疼。

一片桐花拂过柳如眉的指尖,晃晃悠悠到碧池。低了头,满眼都是池上浮着的白羽,厚厚的,积了一层。像极了漫天的云霞。迟疑着,但眼光还是忍不住向笑园瞥去。

桐花树下,那抹缥缈的白衣已经不在,那样清越骄傲的人,就这样穿着嫁纱一步一步地走出了楚府的大门。只是,她微微侧了头,便自那幽深的廊幔浓翠中瞧见了一点沉溺的墨色,心还是止不住地疼。

七日了,她走了七日,自己和楚夜也便在这呆了七日。他为她心伤,为她烦忧,只是心中却再没了自己的影子。

幽幽的叹一声,柳如眉款款走向长廊,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柔媚,“夜,”轻唤一声,她在不远处堪堪停住了脚步,再也不肯进一步,“可有西锦的消息?”楚夜脸上闪过一丝阴霾,“她与我何干?”冷哼一声,甩袖而去,只有冷冽的清磬之音还在微凉的空气里慢慢流淌。

如眉的眼里闪过一抹浓烈的忧伤,真的无关么?那么是谁,在她离府之时派了家丁跟着,只为时时清楚西锦的行踪;又是谁?处处断了西锦要自食其力的后路,只为让她能回头,回到楚府……楚夜,柳如眉缓缓地抬头看着天,一滴沁凉的泪滴落,道不尽的凄伤——楚夜,你何时,能对我用心至此。

“你如此的烦恼,只因失了她的消息已有四日,可,你能不能如她所愿,放了她,也放了你自己……”期期艾艾的坐倒在廊,绞了一方素白的娟,她将自己埋在那一团锦绣中,无声的啜泣……

鸣凤楼,

从来都是一个销魂的地方。

隐隐灼灼的纱幔,金碧辉煌的雕锦,并不是寻常之人能时常留连之地。

南城现今都知,鸣凤楼里来了一个神秘的琴师,听说,相貌身段技艺均是不凡。只一曲,便将云裳捧上了花魁之位,竟而使云裳一跃成为了安郡侯的侍妾,一时之间,南城中人趋之若鹜,只为见上那个琴师一面。

西锦淡然地看着楼下黑压压的一片人群,白色的影子一闪,便进了那半透明的帷幔,修长的手指一屈,已是悠悠的飘起一缕琴音。随即,大厅里,想容清丽婉转的歌声便飞了起来,众人顿时止不住地叫了声好。

琴娘一个人在楼下低低的笑,四天前,这个叫西锦的女子,手捧着一把古琴而来,却对自己言明,要做鸣凤楼的琴师。她,难道不知鸣凤楼是什么地方吗?蓦地,她面上浮现出一丝怅然,这个倨傲的女子,相貌不在花魁云裳之下,要是她想,绝对可以是南城的第一人。只是,却那样固执的,不肯随流。

一曲终了,西锦白色的袍子在帷幔下一闪,清晃晃的飘了去,只余下一个飘逸清绝的身影留给众人无限遐想。一个白衣的公子,面上含着讶,精致的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拊掌轻笑,“白衣西锦,有意思,有意思……”

西锦,据说是在鸣凤之楼。

楚夜一人,静静的站在七日之前还是自己新房的屋子,一切一切都无一丝一毫的改变,只是,那个人,却不在了,哪怕是对着自己淡漠的转身,烦忧的蹙眉。 #p#副标题#e#

听说,她在鸣凤楼,一手古琴弹得引了众人的光,“琴师?我怎得不知,原来你还有这样的能耐。”眉深深皱着,面上渐渐浮现出冷冽的神色,他忽地一掌劈向了桌子,冷声道,“来人,备马。”那桌子似是受不住他周身的寒意,轻晃着,突然散成了几段。

抱着古琴,西锦一人静静地走在道上,已经七日,从她离了楚府,想靠自己谋生却不断受挫,无奈只好进鸣凤楼做了琴师。或许,连楚夜也不知,原来作为女人,尤其是一个能谈谈琴的女人,总有什么事是能做的。所以,才让自己有机可乘。

“琴师,”有个懒洋洋的身音蓦地的传来,西锦一愣,迟疑的抬眼,便见一个白衣的少年全身都融合在从树阴漏下的日影中,在熠熠闪着光辉。

讶异的一扬眉,西锦抱着古琴静静的站着看他,淡漠的不发一言。

少年面上浮现出一个灿烂的笑颜,懒懒道,“西锦,咱们又见面了。”这样说着,他忽地向着她直直的走了过来,西锦却是不自禁的倒退着,“是,又见面了,木大少爷。”言语中,带了丝讽。

木天脸色一僵,嘿嘿笑着出了声,忽然压低了声音,“我姐在哪?”他看着西锦垂首不语,鼻子里轻哼一声,冷冷道,“你不说,我也知道,鸣凤楼的花魁么,不是吗?听说还是你的帮助,让她成了安郡侯的新宠,嗯?”

西锦蓦地停住了不住后退的身子,冷冷的看着木天的脸,“那又怎么样?”

“女人,都这般贱么,木云峥是,想不到你西锦,也是。”

西锦清俊的面上忽然现出一丝冷笑,纤细的手紧紧地抓着自己胸前的琴,“鸣凤楼花魁又怎么了,云裳想怎么活着,与你我都无关。”低低的笑出了声,她霍地抬眼狠狠的看住他,眼中投射出一股逼人的傲来,“至于我,一不偷,二不抢,靠着自己的双手过活,如果这样也算是贱的话,你木大少爷好像更该无地自容吧?”说罢,侧着身子,从他身旁越过。却在一抬头时,整个人都怔住了。

西锦怔怔的看着面前的楚夜,他就那样冷冷的看着她。那样的目光,似是要将她紧紧地揉碎在他的心间,影印在他漆黑的瞳里。“怎么?”她略一昂首,仰着头看在落日下的他,“楚大公子是来兴师问罪来了,是怪西锦败坏了你楚家的门风么?”

身后的木天忽然低低笑出了声,慢慢的走了上来,与她并肩站着,眼看着楚夜,满眼挑衅,“西锦,你好似忘了,楚夜,他是我姐姐的丈夫,与你好像并无关系。”

“是啊,那你们就好好叙叙就吧!”面上一寒,她忽然笑着侧身让过,白色的身影飘忽着,在拐弯处蓦地不见。楚夜恨恨的看木天一眼,转身便要走。却在听到身后那懒洋洋的声音时,一顿。木天懒懒的靠在树上,低头嘻嘻笑道,“不要去招惹西锦。”

“你,凭什么?”楚夜霍然转身,俊眉一挑,男子俊美寒冷的气质在这时散发着,使他完美的有如神诋般耀眼。

“因为她,会是我木天的女人。”白皙的脸上闪过一丝邪魅的笑,木天已是认真的站立,眼中带了决绝,那眼眸中射出的魄人神采竟让楚夜的心微微的颤。

回到与云裳一起的落星居,安安静静的,觉得可怕。只有那一片片的柳絮落下来,砸在地上,发出轻轻的“噗噗”声。

“云裳,”轻唤了声,却根本听不到一丝回音,西锦不禁低头苦笑,她怎的忘了,云裳,她现在已是安郡侯的侍妾,不能,也不会再和自己一起,闲时弹弹曲唱唱歌了……

“锦师傅……”蓦地,从柳丛中缓缓步出一人,身体欣长,温润如玉,优雅的笑着道,“别来无恙。”

略低了头,西锦一手扫过古琴,幽幽道,“我,终究还是逃不过。”无奈的苦笑着,再抬头时,她眼里已是带了丝淡然,“哥,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鸣凤楼里琴艺出众的琴师,只弹一曲就帮了花魁云裳成了安郡侯新宠,试问天下,除了我的妹妹,”西溟温和的笑着,缓缓走到她的面前,略俯低了身,静静地看着她,“除了你,还会有谁?”

“那,你是来带我回去的咯?”西锦低声叹道,飘身打开了大门,自己先进了去,回首示意西溟进来。不知为何,谈到离开,她的心里忽然不舍起来,为的是什么,其实自己也并不是十分清楚,只是就那样的想着,好似有个人总会在耳边叫着,不要走,不要走……

西溟笑着摇头,出来这么久,怎得脾气还是那般的臭,“锦儿,这次我和你一样,也是偷跑出来的。我不逼你。”他笑得云淡风轻,眼里的宠溺一波波的荡了开来。直要将她眼里的傲,眉间的愁揉淡了些。只是,心中有丝惆怅,一年了,当自己再度踏上南城,当初和自己海誓山盟的人已经不在。她——到底为何不肯再等些时候。

琴娘从未觉得像现在这般烦闷过。

自己左手边上的是南城的首富神情冷酷如冷玉般的楚家主人,而右手边上却是嘻哈俊秀的木大公子。要说这两人本是亲家,却不知为何一起出现在这里,好似还出现了一点不小的摩擦。她一边对这个说几句,一会儿又与那个寒暄,不禁微微的皱眉,这西锦怎得还不来……

才自想着,忽然楼阁的纱幔一挑,慢慢走进来两个人。白衣的西锦眉眼含着一丝笑意,微侧了头与身后的人低声说着什么,那言笑间的神态让她的眼更显生动,眼中闪现的迷人神采直要吸了座中两人的魂。让人不禁想见见那个能令她有如此风华的人物。

随后,一角青色的衣衫飘了进来,西溟低笑着,在乍见到众人时一怔,既而优雅的俯身在她耳旁轻声道,“怎么,也不替我介绍介绍。”

西锦这才抬起眼来,视线在楚夜,木天身上溜过,转身指着琴娘道,“这是琴娘,鸣凤楼的老板。至于这两位……”她忽地勾唇一笑,“我也不认得。”

楚夜脸色一变,冷冷的站起身来,漆黑的双眸静静地盯着白衣风华的她,不发一言,良久才淡淡道,“真的不认识么?锦儿?”他忽地冷眼看着她身边的那抹青衣,“我当真不可小看你,原来这就是你想要的……”

心蓦地一疼,西锦面上笑容依旧,身子却轻颤着。西溟有些讶异的扶住她,探究的眼光直往楚夜瞥去。忽地,心中一动,他似是不可置信地看了眼西锦,温和的脸色也终于变了,“这地方呆不得了,你跟我走。”说着,竟是再也不看众人一眼,拉了她就要走。

名贵的黑影一闪,已是阻了他们的去路。楚夜的俊脸似罩了层寒霜,眼里却有莫名的落寞,一时间,三人竟是都怔住了。

木天的双眸在众人脸上扫过,笑嘻嘻的脸突然一变,眸中的灼人在一点点退去,原来在她心中,木天,根本是一些不相干的人,她能记得自己,也只是因了姐姐的缘故吧。自己,甚至都比不得楚夜在她心中的位置。那,自己还凭什么说,西锦,她会是自己的女人?

只是,那个男人,他凭什么可以牵着她的手。又是为何能够让她有这样的魄人神采。

“西锦,西锦……”吴侬细语中带着些急迫,“我听说阿天来了,我们……”云裳忽然怔怔的站住了,愣愣的看着西锦房里的人,提着衣裙的手忽然之间也不知该放在了哪。

“姐姐?”木天面上又恢复了他一贯的笑,“我早来了。你得的消息也太迟了些。”云裳却仍是怔怔的看着西锦身旁的那抹青色的身影,眼中蓦地落下泪来,“溟……”

“云峥?”西溟慢慢的放开了抓着西锦的手,静静地看着自己面前柔美娇弱的人,一字一句道,“原来你就是那个云裳,安郡侯爷待你可好……”他脸上温柔的笑已渐渐脱落,只是冷然的侧头看着西锦,“为何不告诉我,可真是我的好妹妹阿!”他蓦地发出一声清啸,纵身跃了出去。

云裳哭着要跌跌撞撞追出去,却被赶上前来的木天一把抓在手中,面上带笑,眼中却渐渐透出些寒芒来,“还嫌木家的脸丢的不够么?”西锦冷眼旁观,手指划过冰凉的琴弦,忽然抬头对着楚夜展颜一笑,“怎么,你是喜欢上了做这儿的门神了。” #p#副标题#e#

楚夜的银色发带剧烈的飘舞着,漆黑如夜的发不住地激荡,蓦地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他的手在西锦的腰上一揽,身子一旋,那一黑一白的衣衫在迷漫的纱幔间扩展开一朵幽深的花,后又倏忽不见。

眼见那抹白色的身影消失,木天怔愣着,缓缓地松了手,有些跌撞着坐在座上,神色恍惚,“走了,都走吧……”只余下琴娘一人,尴尬的看看木家姐弟,一个是哭得梨花带痛彻心扉;另一个却是神情恍惚……这情之一字,还真是让人欲罢不能,却又偏偏不能随随心意。

“你要带我去哪?”西锦被他这样的抱在怀里,走在大街上,立时觉察到众人惊怪的目光,忙将头在他怀里又缩进了些,有些恼怒的闷声道,“楚夜,你到底要干什么?”

楚夜满意的看着她往自己怀里缩,心中竟是欢喜不已,忽然出现了要和她就这样一直走下去的念头,骇得他差点要松了手,“见鬼……”他恨恨的嘟囔一声,手却是更收紧了些。

西锦的脸忽地变得绯红,白皙修长的手指紧紧地掐着他的手,不敢松动分毫。

还未进得楚府的大门,早有家丁禀报了如眉,一同出来迎接。西锦乍一下地,抬眼看到的便是笑园里那漫天飞舞的桐花。脸色一沉,她一手挣脱开楚夜的禁锢,决绝的走向府门。眼前却蓦地出来了几人,低着头无比的恭谨,“夫人请回。”

西锦转身冷笑着看他,“楚夜,你凭什么不让我走?”眉间的轻蹙已是有些舒展开来,但眼里的冷意却越来越浓烈了。

“你以为,我还会放你走么?”楚夜双手环抱住胸,眼角瞥一眼一直在旁的柳如眉,“不管你恨我也好,气我也罢,这一次,我是再也不会放手。”柳如眉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却也只是冲着她略点了头,便低笑着退走。

西锦眉眼一扬,“这是怎么回事?”她看着柳如眉略显单薄的身影,忽然之间怨透了自己面前抱胸冷笑的男人。

楚夜静静地看着她娇美的容颜,眼里透了丝怒,又带了点怨。看得他的心都微微的颤动。强自掩饰着自己心中的轻颤,他低头笑着看她,“怎么?你难道愿意和如眉一起,姐姐长妹妹的。”

西锦一愣,面上忽而一红,不由怒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姐妹,这都是你一人所想,与我有何干系,你还是快些让我走……”身子蓦地一轻,便被他紧紧地拥在怀里,“西锦,”楚夜的声音带着浓郁的忧伤,“为什么不留下来,你知不知道,我想你在我身边,即便是对我冷眼相向。”

“你……”西锦轻身一震,在他怀中艰难的扬起脸来,“我……”心下极是慌乱,楚夜的话似是一粒青石投射在她平静的心湖,激荡起了阵阵涟漪。耳中那本不明了的声音,不要走,不要走……似乎也在渐渐变得明了。她的心蓦地一松,软软的靠在了他怀里,不再挣扎。

楚夜的眼里闪过一抹惊喜的神色,温柔得将怀中的人更紧抱了些,却在看到一抹儒雅的青衫缓缓而入时,心颤的莫名。

“锦儿。”西溟脸色复杂,看着楚夜怀里的西锦不知怎么开口,终是忍受不了这样的静默和楚夜眼里频射出的敌视,轻声叹道,“家里来人了。”西锦一震,忽而极快的退出了楚夜的怀,竟是再也不看他一眼,对着西溟道,“哥,我们走吧!”她一人快步的走在前面,步履纷繁。

楚夜呆呆的看着他们离去,玉石般冷酷的脸上闪现一抹刚毅和坚决的狠戾,“西锦,你怎么可以离开我跟着别人走,就算那个人是你的哥哥,也不行。你这辈子,只能呆在我的身边。”

一路上,默默无言。

西锦的十指纤秀,正紧紧地抓着自己白色的衣摆。“哥,云峥……”她才要开口,便被西溟百年难得一见的慌张打断,心中蓦地一慌,“哥,发生什么事了?”

西溟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忽然低声道,“锦儿,你回去好不好?”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个青色的瓷瓶,声音已是带了些哽咽,“云峥她,要到安郡侯的身边,只是为了这个。她将这个交给我,却说今生勿复相见。”西锦却是看也不看,只是凝眉看向远处,喃喃说道,“哥,你只是无意中说了这‘慕华年’她便愿为你付出这么多,你,不该负她。”

“锦儿,”西溟愣愣的看她,忽然之间觉得,其实自己一点也不懂这个妹妹。西梧世家的儿女个个都不凡,当年,为了向族中长老证明自己确实比之他人更胜一筹,千辛之中才出的离恨天,于南城之中邂逅了温柔的云峥。想不到,自己费尽心思要找寻的离恨天至宝,却要是靠心爱之人才能得到……

看他神色凄楚,西锦幽幽的一叹,“哥,你要我怎么做,回离恨天么?我……”她脑中忽然闪现出楚夜落寞的眼神,心不由得一窒。西溟看着她,脸上忽地又回复到以往的云淡风轻,“要你现在回去,你肯么?”他了解似的拍拍她略显瘦削的肩,眼中却难掩哀伤,“你放心罢,我这次找你,是因为我要走了。”他笑着看她,又静静地加上一句,“离恨天,那个你看不上眼的位置。”

西锦讶异的看着他,踟蹰不已。

“家那边,你不用担心。”西溟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将手中的“慕华年”放入她的手中,终于是蹒跚走远,他清俊的声音还飘荡在南城的天,“云峥,就多拜托你了。”

一个人默默的回到落星居,忽然间看得院门洞开的异如往常,心不由得一动,小心的走进,恰见一抹清秀娇媚的身影,正静静的看着柳絮的飘飞。

西锦微微蹙眉,淡然道,“柳姑娘。”

柳如眉霍地转身,看着她低低的笑了,声音似是滴翠般的沁人,“西锦,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她优雅的转身,好整以暇的看着白衣飘然的西锦。“我明说吧,你,能不能离开楚夜?”

西锦轻声笑了,抬手悠悠的抚上了如远山般黛黑的眉,似是要将自己眉间的傲揉搓的更出挑些,“不能。”她轻笑着,慢慢的昂起了头。“因为我发现,我想呆在他的身边。”

“可你不会喜欢楚府的生活,那儿,你并不自由,不是么?”柳如眉神色不变,果然,她看见西锦的眼里升起了一抹迟疑的光,心中冷笑着,忽觉莫名的快感:自由和爱情,你终究不能兼得。轻快的从她身边出的院门,心却微微的失落,西锦,你凭什么,能拥有楚夜的心,还那么贪心的想要自由,若我是你,我选的,永远也只是那个人眼里的温柔。可我终究不是你,他的温柔,只为你而有。

临出院门时,她忽然蓦地停住身子,微侧着头,“西锦,你欠的,你要怎么还。”院中人却像是怔住了似的,不动,亦无声响。柳如眉却知道,这样已经足够,她那样的一个倨傲聪明的人,怎么会不明白,自己的所指。

自由和楚夜,不管她选什么,都不能完美,而不管是欠楚夜的,还是木家姐弟的,她都还不起。情事之间,攻心为上,西锦,你那样的人,其实最易心伤。

“夜……”眼前突然出现一抹冷酷的黑影让她的笑渐渐凝固在了脸上,柳如眉小心翼翼的笑着,柔声道,“你怎么来了。”西锦在院中听得她口中的那句轻呢的夜,不由得心中一烦,一转身,白色的长裙晃晃然的打开一个雍容的皱褶,“你来这干什么,出去?”她面对着锦绣黑衣的楚夜,眼见他二人这般站着,心中好似有一条小蛇在不断的啃噬着自己。

楚夜见她俏脸涨得愈显红润,衬得她人更加的娇俏,心中已是看透她的脾性,不禁觉得莫名的欢欣,西锦,她这算是在吃醋么?忽然之间记起了木天,他脸上的温柔一下子就犹如烟雾般的散了。“安郡侯,将木家姐弟投入了大牢,”他冷冷的看着西锦,语含忧伤,“当初你让我错认你为云峥,是不是早有所谋。”

柳如眉的嘴角缓缓浮现出一抹冷笑,木天,他果真配合。用西锦的秘密,换得心爱之人的长相厮守和姐姐云峥的自由。只是,他心心念念的人似乎并未将他放在心上。

西锦面上神色不变,只是略低了头,心中暗暗做了一个决定,再抬起头来时,脸上噙了盈盈的笑意,漆黑的眸子直直盯住他的,“若我说不是,你可信我。”清越的声音在小小的落星居里回荡,又自随风飘逝。 #p#副标题#e#

楚夜只觉要沉溺在她的笑里不可自拔,静静地点头,“我信。”那双眸里闪现的夺人光彩是那么的耀眼,直要将她淹没。柳如眉却恨恨的转身,笑看着西锦,低声道,“‘慕华年’可在你身上,离恨天的锦公主?”

蓦地风一扬,西锦只觉鼻间闻得一股沁人的香,眼前楚夜的眉眼竟是模糊的可怕……

幽深的地牢里,一袭缥缈的白衣施施然席地而坐。嘴角噙了丝笑意,西锦淡淡的看着窗外那轮皎洁的明月。在这样肮脏潮湿的地方,想不到也会有这样美好的夜,她忽然之间想起,离恨天其实也并非一无是处,那儿的夜色美的非凡。

忽然,幽深的地牢阶梯处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西锦凝耳细听,嘴角不可察觉的勾起一弧嘲讽的笑。“哗”一声重响,一袭轻软纱罗慢慢的飘了进来。

柳如眉一手捂着鼻子,巧笑着道,“锦公主,地牢的滋味如何?”

西锦却不理她,只是淡漠的背转过身子,静静地看着她笑,“我在想,你布这个局,花了多少时间。”她一字一句,直直的道。“若我猜的不错,你在这盘棋局里,既是棋手,又是你自己的棋子。”

柳如眉一怔,继而抚掌大笑了起来,“不错,不错,不愧是离恨天的人,心思,果然细腻。”她半倚着身子靠在地牢的墙壁上,美目在地牢里流转,“木云峥,木天,西溟……我只用一个情字就让他们乖乖的入了我的局,想想可也真是让人感慨阿!”

“木云峥为了情,竟心甘情愿入鸣凤楼,更是求得你的帮忙,成功地进入安郡侯府盗取了曾是你离恨天的圣物‘慕华年’;而木天也是为一情字,竟肯和盘托出你的真实身份;你那个哥哥,我竟然只用了一封假的离恨天书函,便让他欠着木云峥而乖乖回了离恨天……他那样至情至性的人,也必定会留了‘慕华年’托你照顾云峥。”

“至于楚夜,堂堂的南城首富,居然为了一个对他漠然以对的女人神魂颠倒,不可自拔;还有你,西锦,骄傲如你,其实早已在和他相对暗讽时,情根深种……”

“云峥呢?”西锦淡漠的听她说着,忽地记起了云峥,想起了离开的哥哥,眼中寒芒乍现,“你将她如何了?”柳如眉笑得娇俏,脸上浮现出一抹可惜的神情,“哎呀,我可真是为木天抱不平呀,说了这么多,你竟是从未将他放于心上。”

西锦冷冷笑了,纤纤素手静静的放在胸前,“云峥在哪,楚夜在哪?”

“云峥么?我并非不守信用之人,她现在应该是随着木天往木家庄而去,至于楚夜?”柳如眉的神色忽然现出一丝迷惘,“楚夜……我不知道……”

“怎么样?”柳如眉忽然低声笑着,探手从怀中掏出了那个青色的小瓷瓶,放在鼻下轻轻嗅闻,目现迷离,“谁与‘慕华年’,离恨天的圣物长生之丹呐。”说着,竟是拔了瓶塞仰头一口吞下。西锦冷眼看她那神采飞扬的境况,突然道,“你爱上了楚夜,是不是?你爱上了自己的棋子,是不是?”

柳如眉蓦地一怔,尖声叫道,“谁爱上他了,自以为是的家伙,他配么?”她忽地感觉心口一阵绞痛,紧紧地捂住自己的胸口,缓不住地跌坐在湿冷的地上。口中喃喃直叫着长生长生……楚夜……长生……

西锦缓缓的伸出手来,手上是一个青色的小瓷瓶,竟是和她手上的那个一般无二,“这个,才是真真正正的‘慕华年’,你那个,只是离恨天的‘相思’。”

相思须断肠。

尾声

朝雨浥轻尘,寂静的管道上悄然立了一人一马。楚夜飘飞的黑发随着银色的丝带一起飘摇,心中却是焦急的向前翘首远眺。

忽然,传来了一声声悠扬的琴音,不一时,便见到白衣飘扬的西锦,正歪坐在一匹健壮的黑马之上,悠闲的弹着琴而来。她蓦地瞥见大道上的楚夜,佯怒道,“哪里来的小子,可莫挡了他人道路。”

楚夜眼中的温柔一滞,忽然间轻薄的嘴唇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锦儿,我们这是去哪儿?”

“谁是你的锦儿?”西锦白他一眼,继续悠悠的往前,心中笑得欢畅。楚夜却是翻身潇洒上马,紧紧跟在她的身后,“我说过,不会再让你离了我身边,你走遍天涯海角,我们都还是会绑在一起……”

世上是否真有慕华年?其实那只是离恨天的老嬷嬷火化后的骨灰,那所谓的长生也只是以讹传讹,继而招致了无数慕长生的人。

西锦淡笑着看着身边俊俏刚毅的楚夜,心中柔软一片,楚夜,你可知,当那日在落星居,你对着我说,你信时,我所做的决定:不论何时何地,你楚夜,都是我西锦的夫,我愿呆在你的身边,一生一世一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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