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畔待暖

2016的苦夏让人身心俱疲，热浪里的物事都显得有些扭曲。除了极必须的外出，只要有闲，还是躲在空调房里过“不知有汗（汉），无论胃进（魏晋）”的日子来得舒爽。

然而，“强者”总是被需要到不得闲！周六，老婆秋菊医生好不容易下了班想午休一下，却接到医院电话，有患者在线等！挺急的，速来！！

偏偏“江城八月中”，夏未满秋未至，老天的脸说翻就翻。上一刻还是“炎蒸毒我肠”，下一秒却已“雷声千嶂落”。于是，暑气、烟雨、石级、水洼，患者焦炙、医者归急，这诸般因，就给出了“秋菊一滑千古恨”这个果。于是，秋菊医生也成了倍儿新的伤患：左三踝骨折！

疼！连剖腹产都没打麻药的秋菊，痛到落泪。

疼！一直以为自己老婆很能熬的潮哥，在看到透视片子里四分五裂的脚踝，脑袋发懵心尖儿疼。

打石膏固定，打点滴消肿、打电话延医，看着躺在病床上、初步完成医别人和被人医角色转换的秋菊，再回首恍然如梦。

每天忙碌祛病救人的秋菊，终于可以略停，但不得安宁：承蒙亲朋同事厚爱，来看望的人络绎不绝；承蒙患者信任，看病必找“周医师”。于是“左转左转到头再左转”也成了秋菊的“新座标”；承蒙医院同事们盯得紧催得急，各种会诊讨论，算算“下手动刀”也就这两三天的事儿。

就在以忙碌为主、心焦气急还要各种装轻松的节奏里，8月23日，我还在《1047音悦汇》talk show里开涮：潮嫂是用了怎样的洪荒之力，把自个儿弄成那样儿……下节目搓搓脸来到病房，听到一句：明天晚上动手术！虽然知道必有这一节，但整个人，还是慌了。数十年虽看多了生老病死，但事临所亲所爱之人，自己只是凡人一枚，如何能看淡看透？

是夜看康复科前一棵树，在一袭清辉中矗立，思绪零乱、不知何在……

8月24日，处暑第二天，秋老虎没被处掉，活跃着依然炙热。我家的“伤虎”要何时才能恢复“嚣张”？

18：30坐着秋菊的轮椅被护士接过推入手术室，19：15浙二专家进入手术室。我们开始等待！

是夜，好些亲友同学在手术家属等待室里，天上地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我则在手术室走廊，有口没心地接着很多长辈朋友的询问电话。更多时候，是眼无焦距，看细了对岸临江阁的灯火璨灿；耳不留心，听清了临近楼院的嘻笑吵闹。十二年前，也在这个门口，等女儿的降临；十二年后，还在这个门口，等老婆的平安。踱二十一步，是走廊窗口，手术室的灯光剪影里，有多少幸福的忧伤，无言的甜蜜，多少物是人非的苍凉，都在和光同尘，任时光流转，依然通透而温润。

20：30，浙二专家走了出来，说手术很成功又叮嘱了几句便匆匆离去。快出来了吧？继续无心思慢踱步。这一等，又是两个多小时，手术门大开时，已月上中天。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秋菊是在连绵不断、花式繁多的痛中度过的。有恨不得锯掉伤腿的剧痛，有无处抚揉的酸痛，有突如其来的阵痛。古语说：痛入骨髓。而菊的伤，是真真地从骨子里痛出来的啊！

是夜，我轻抚妻身上的道道疤痕：生孩子剖腹产的、乳腺囊肿的、“踩溜”摔倒的……每一道伤，是让我更爱她一点！

日子，就在菊的度日如年、亲友同学的来来往往、我的孔席墨突中静静流淌，伤情渐渐好转，心也渐渐平静。

说来也怪，2016夏无台秋有风。一进秋的节气，就是各种台风赶趟。肆风清雨里，适合相对发呆。一夜，菊突然问：何谓“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想来如是：万物平等皆有佛性，欢乐与痛苦无物不有无处不在。学会宽容与满足，不计较得失，在时刻变幻的流年风物里，让心绪安宁。

人生，总会有一些烦忧，如此次秋菊“洪荒一摔”。但一世人间，踏不遍的万水千山，尝不尽的苦辣酸甜，一念放下，万般自在。倘若心藏一树菩提，又何惧世间迷离。烟火红尘，我们爱看姹紫嫣红、灯红酒绿，同样可以静赏落花芳美、白云飘逸。

且在菊畔待暖，吟啸徐行，烟雨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