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尽铅华清末民初女子的浓妆淡抹

民国女性妆容

洗尽铅华 清末民初女子的浓妆淡抹

清末民初，女性的美容妆饰经历了一场空前的变革，在妆容上逐渐西化并向个性化发展。都市女性在化妆观念及实践上追随时尚潮流，展现有别于传统女性的姿态。洋货美容用品的传入是产生这种变革的物质条件，令人眼花缭乱的各种新式洋货化妆品为女性提供了丰富多彩且新颖时尚的选择，同时也成为了女性打造符合时代潮流的新形象必不可少的工具。

而清末女性的活动空间逐渐突破了闺门的限制，则是女性美容观念与实践嬗变的契机，女性只有摆脱了家门的羁绊而融入社会生活中，才有可能会对自己外出时的容貌极力妆扮。清末女性在公共场所浓妆艳抹抛头露面的情形在社会新闻及清末小说中频繁出现，《上海新报》与《点石斋画报》对此就有所描述：

乃本县(上海县，笔者按)访闻城厢内外茶馆每月有年轻妇女艳装华眼，杂坐众中吃茶，而店主亦利其有年轻妇女吃茶可以多招茶客，以至轻薄子弟闲游，兵勇混杂其中。

苏州青阳她广带自日本开埠租界以来，市面虽日见兴旺……前日某绅之女公子浓妆艳抹埤仆如云……与茶园征歌选舞与会淋漓。

清末女子妆容

妇女走出闺房，在街头、茶馆、戏院感受着洋货化妆品对社会消费风尚的影响，接受着来自外界的时尚信息，她们的美容消费观念也逐渐受到西方的影响。有留洋经历的女性最先接触到了西式的化妆品，德龄公主就曾推荐洋货香皂与染发药给慈禧。明清以来，妓女一直作为都市时尚的引领者推动着“时妆”

的创新。清末舶来化妆品进口之后，彼时的报刊对妓女的洋货化妆品消费与使用多有刊载，并将其视为领导近代女性妆容时尚的先行者。《图画日报》上的《上海曲院之现象》组图就展现了妓女对化妆品消费的热衷，组图的说明文字谓：沪妓名衣服，好用香水，以满身香气浓郁，能使人荡魄醉心之故，虽价责至每颓十元八元，亦所不惜……作罗衣欲换更添香图。狎客其多购香水以赠所欢可也。

清朝女性妆容

她们还特别重视皮肤的护理，“磨以香皂，润以洋蜜”，从瓶洗到护肤均用洋货化妆品，有文章就对妓女的化妆用品做了描述，谓：

妓女以身示人，盥洗垢腻，固其所宜，而上海妓院之盥洗，似较别处为尤勤，约计卧起饭舌临睡，每日必三四次，良以自来水职之不竭，且香皂洋蜜等物更易购买之故，绘温泉滑腻洗三疑脂图，勿误作太真出浴讽也。

借助舶来化妆品，妓女以标新立异的新形象吸引人们的注意，在这种消费时尚的带动下，趋洋的美容妆饰风气迅速感染了上层妇女及女学生，“女则靓妆倩服效妓家，相习成风，恬不为怪。”香水是最受欢迎的舶来化妆品，清末《淞南梦影录》的作者就对香水的流行大发感慨：“沪上盛行香水，兰芬蕙馥，细洒轻裾，酒尾茶阑，偶一偎倚，虽鄂君绣被，当亦无此温香。至于枕函风过，茉莉芬清，沁人心脾，尤觉销魂欲绝。吴趼人在《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中描述了这样一个细节：督办家为结婚所布置的新房中， “床前是一张外国梳妆台，当中摆着一面俯仰活动的屏镜，旁边放着一瓶林文烟花露水，一瓶兰花香水。”

民国女性

为方便随时理妆，上海妇女出门时还随身携带一种洋皮袋，《上海社会之现象》一文就提到“妇女偶尔上街，每亦喜携此物”手袋中的化妆品包括香水、香粉纸、胭脂盒、桂花胰皂、伽罗油(代香油)等。特别需要指出的是，由于曰货化妆品较欧美品低廉，故而往往成为女性化妆的首选，1909年的《浅说画报》就有文章日：“中国女界中，每日临镜理妆，无不概用东洋之货。”女学生对于时髦的洋货化妆品也是先知先觉的，民初有论者就严厉地批评女学生只知盲目崇洋，而学业上却不求上进：

一人入学堂，未遑他务，先讲时样之装，髻学东洋，帽尊西式，有裙必缎，无鞋不皮……至于楸头，花露淋体，更无论矣。

女性

洋货化妆品以制作精致、旋用便利的优势甚至使一些男性也为之倾倒，清末有游历上海的德国人记录道：

理发师在给他梳头发，那男子在对镜化妆。化妆盒的盖子上写着法文：是巴黎的Rued'Hauteville路上一家商店供的货，它给中国剧院里的主角增添了魅力。从妆容上看，清末女性虽仍以“红妆”为主，但薄施脂粉的淡妆也已悄然流行于女学生中，这与清末女子教育的兴起不无关系。徐珂在《清稗类钞》中记载：“自女学堂大兴，而女学生无不淡妆雅服，洗尽铅华，无复当年涂粉抹脂之恶态。”清末的上海竹枝词也惟妙惟肖地刻画了妇女对淡妆的迎合， “吴娘唤到淡妆同，醉脸霏微浅露红。” “近来时世异寻常，不爱浓妆爱淡妆。”

“妆罢还教淡画眉，形如新柳样低垂。”青楼女子对淡妆也极力效仿，徐珂就对女子妆容由浓转淡的趋势及在化妆实践中妓女与良家妇女互相借鉴的现象进行了评论，日“故女子服饰，初由北里而传至良家，后则由良家而传至北里，此其变迁之迹。”到民国初年，青楼女子不再是走在时尚尖端的领导者，女学生素色无华的“文明新装”成为了新的流行时尚，一些妓女利用社会尊重女学生的心理，仿效学生素淡的装扮作为吸引顾客的手段。

此时上海女性面妆以淡雅为特点，“肤如凝脂”依然是女子面容美的标准，虽然女性化妆仍是以涂粉和抹胭脂为主要步骤，但在西化时尚的影响下，女子妆容也渐渐远离了清末德国记者高德满所说“千人一面”般厚施脂粉的情形，这从民国初年的月份牌中即可看出。画中的女子有别于传统的古装仕女形象，她们大致是鹅蛋脸，纤长的柳叶眉，小巧的唇，妆容素淡。

民国进步女性妆容

对女学生妆饰奢侈华丽的批评是伴随着对女学意义的争论展开的。在《论女子虚饰心之害》一文中，炳香女士强调女子虚饰浮华是教育不普及的结果，认为“由虚饰而感人，则可贱之事也，倡导女子应注意不加修饰的“天然纯粹之优美”。与此意见相反，有论者认为妇女喜好外国妆饰品是兴女学的结果，“子不见近日之各女学其能不用外货乎?则兴学岂不徒然欤。”

李佛如在《女界箴言》一文中也认为是女子教育诱发了风俗的奢侈与颓败，“巴黎奢侈之风，日见于吾国妇人社会"，他主张女子教育应以贤妻良母主义为核心，“吾素谓女子教育方针，在浅近不在高深，在实行不在言论，使一般女子有书簿计之技能，精明贤良之美德斯足矣。因女学生争奇斗巧、日新月异的妆饰而对女子教育提出质疑，甚至主张重新树立起贤妻良母主义的旗帜，可谓是因噎废食。民国初年，在对女子奢侈风气的一片挞伐声中，一些论者开始思考文明时代的新女性是否需要修容及应该如何修容的问题。

程洛在《论妇容》一文中强烈反对女子摒弃装束修饰，认为女子德、言、容、功四德缺一不可，他还以历史典故说明自古以来只有容貌美丽的人才能“见重于世”，而样貌丑陋的人则会被社会讥笑。由此，程洛呼吁妇女不应该被舆论所动摇而摒弃对容貌的修饰，他说：

至讳言貌美，甚至妇女有容，则演出种种不经之语以拟议之，风俗之偷簿抑时势之变更与?愿全国女同胞，毋使德言容工四大德，至今日而缺其一也。与此观点相反，咏香女士则从自然、健康这一全新的角度阐释皮肤美丽的真谛，谓：

皮肤美丽为何?即面生光泽，不施脂粉，特呈—种活泼现象之谓。咏香女士认为市面所售的香粉等化妆品不仅不会化媸为妍，反而会使得皮肤日益粗糙，她说道：

但彼市间所售之雪花爿分镜面散等物，妇女购之，轻涂淡抹，以为变媸为期之计。或用有毒铝粉，虽使无盐嫫嫡，抚镜对照，亦觉顾盼自雄。不知其皮肤日益粗糙，色艳日益恶劣，掷金钱于虚牝。

影视明星的民初女性剧照

既然人工装饰往往适得其反，那么使皮肤美丽的最佳方法是什么呢?咏香女士提出“触新鲜空气”、“触光线”、“运动”、“取滋养食物”、“睡眠宜足”、“沐浴宜勤”、“精神活泼”七事为最有效的皮肤美丽法。

综观清末民初的女性美容妆饰，西化的时尚己逐渐凸显，洋货化妆品由青楼女子逐渐向上层妇女与女学生普及，民国前后，是否使用舶来的新式化妆品已成为文明与否的标志，如中英大药房的广告就明确指出了洋货化妆品的重要地位，“文明女界，何可一日无此君”，“世界文明日求进步，即女界修饰亦何独不然。”

女性在妆扮自我形象的过程中逐渐增加了西式装饰品的使用，这往往为社会舆论所诟病，在对妇女奢侈的指责声中，以自然为美的观念得到了初步提倡。此外，妇女对洋货化妆品的热衷使得国内土制化妆品市场日渐萧条，为挽回利权，国内化妆品工业走上了由手工业向近代化学工业转变的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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