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湖约

胡孝华

我来迟了，大柴湖！上个世纪30 年代我就该来，来看看这里惨绝人寰的大洪灾，看那汉江上游倾天而下的暴雨，那肆虐的洪水，那残破的河堤，那3万百姓在洪水中挣扎、嚎叫，最后在滔滔洪水中逐个消失……看看那10万亩良田变成一片汪洋，随后变成一片芦苇和钢柴丛生的沼泽地。这是怎样一幅让人捶首顿足、痛彻心扉的灾难图！那一年，中华民族内忧外患，一首歌在神州大地传唱，“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今天我只能在发黄的残卷中与这个令人悲慨的时代相会相识。这是在追寻柴湖的前世今生吗？或许是的，这是大柴湖你的昨天。

寻找大柴湖的传说，寻找上个世纪50年代的那场关于修建丹江水库的大争论，那黄万里的坚持：“你们说‘圣人出，黄河清’，我说黄河不能清。黄河清，不是功，而是罪。”“三门峡筑坝后，下游的洪水危害将移到上游，出库清水将危害下游堤防”，那“惧谤从来不成器”“天道无亲不我欺”（黄万里）的无畏诗句 ，成了今天坚持科学精神的动人传说！那隆隆的开山建坝的炮声，那弥漫的硝烟，那动迁的决议，才有两省淹没区共38万人的移民大迁徙，才有河南淅川与湖北大柴湖的一段亲缘故事。

我来迟了，柴湖的父老兄弟！我没有目睹那数万人流离辗转的搬迁，那动荡岁月里的流民图。从淅川到青海，移民失败，再渡丹江，涉汉水，过襄樊，走进大柴湖。那挥别故土的伤情泪水，那缓缓蠕动的一辆辆敞篷汽车，那千里下汉江的帆船，那一路尘烟、泥泞，那一份纠结的不忍与无奈。离别的是祖先的家园，割舍的是故土的根脉，撕断的宗土的筋骨，怎一个痛字能说够！那疯狂岁月的红雨，狂飙，喧嚣，怎能掩饰这柴湖的片片芦榛的贫瘠，盐碱地的惨白，这异乡之地的希望与苦难！

一个哲人说，我只担心一件事，我怕配不上自己所受得苦难。柴湖人民啊，你们在这四十多年的苦难中，奋起，抗争，立志改变命运，改天换地，风里雨里，霜里雪里，一刀刀砍下的是生存中的一根根刺，一锹锹筑起的是流走苦水的堤，一条条建起的是铺满希望的路。十年拓荒，十年创业，十年扎根生聚，你们在苦难中升华，在精神层面上积累财富，你们的不屈与顽强，令人唏嘘感佩，令人赞叹击节！你们是苦难中的骄子！

大柴湖，我来迟了！一个人快乐，全世界跟他快乐；五万人受苦，可有谁来陪？那沼泽地苦涩的井水，那粗糙的杂粮，那几十年不变的简陋排子房，那贫病交加的鳏寡孤独者，这一切的凄楚有谁来改变，有谁来抚慰？落日西下的时分，老亲娘和着从故土带来的磨盘的磨面声，轻轻地唱：

一条扁担两头筐，

从淅川，到钟祥，

梦里柴湖是丹江，

路遥遥，水汤汤，

何人带俺到小康！

柴湖人民在等啊，在等一个改变命运的契机！

别笑我一无所有，我还有梦想；哪怕我孱弱得像根芦苇，但我也是一根韧性的有念想的芦苇啊。今天我走进了你，大柴湖。这是一个阳光灼灼的夏日，汽车从水稻青葱的公路穿过，走过商铺店面鳞次栉比的街区，在镇政府，听镇委书记讲诉新世纪以来湖北省委三次召开柴湖扶贫现场办公会。

那是俞正声书记深情的话语，“我们欠柴湖人民一份情”，“十万柴湖群众在看着我们啦！”那是李鸿忠书记的坚定的声音，“我们要动真心，动真情，动真格，为柴湖的发展做贡献。”

我仿佛来到了2013年7月11日省委在柴湖召开的现场办公会议，省四大家领导，省16个厅局负责人，济济一堂，情系大柴湖。一个移民小镇的发展提升为省级战略！这是对为国家重点工程作出巨大贡献的柴湖人民“优先、优厚、优越的回报”啊！我仿佛回到省委书记访贫问苦的现场，问收成，问疾苦，问急需。那天有一地明晃晃的骄阳，一地感动的泪水，一锅欢乐的手擀面，一份掷地有声的决定:决不辜负历史之责，中央之托，人民之盼，城乡统筹，四化同步，五位一体，一定要让柴湖人民过上幸福美好的生活！

我没有赶上这柴湖历史上闪耀光辉的一天，一天也就是一瞬，一瞬也可以是长长的时光绵延。没赶上是不是遗憾呢？“不是所有的好事都是我可以碰上的，人本来就不是有权利看到每一道彩虹的”，反过来说，正因为没赶上，没有亲历，视觉、听觉不到的地方，心的感觉就格外的丰富、生动，清晰、深刻。“想象让我们无远弗届！”关于柴湖，关于她的过去，那我没有赶上的每个历史瞬间，都让我铭记，感佩，或痛彻心扉，或热血沸腾，或情思久远。

在“四网千棚”花果示范基地，我想象，在明年夏天的某一天，夕阳西下，彩霞满天，我可不可以造访主人，就这蔬果，“开筵面场圃，把酒话桑麻”，赶上孟夫子的那场农家宴，体会恬淡中的人生诗意？

在“彭墩5000亩葡萄基地”，我想象在明年更明年的秋天里，“西园晚霁浮嫩凉，开尊漫摘葡萄尝。”我赶上唐代唐彦谦诗人的那场葡萄纳凉晚会。那庭院，那晚云，那清酒，那葡萄，那微凉，那“满架高撑紫络索，一枝斜亸金琅珰”的美妙，那摘一枝葡萄，“天风飕飕叶栩栩，蝴蝶声干作晴雨”的夸张！

在红英500亩蔬菜基地，我想象，在基地劳作中，我可以赶上，跟陶渊明一起“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在自己的园地里，耕种，收获，尽管“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愿无违”，一定的，柴湖人民过上美好生活的愿望不能违啊！

在吉象贝儿童装产业园，我想象在某年六月一日那一天，我赶上柴湖的孩子，湖北的孩子，祖国大地的孩子穿上吉象贝儿的多彩的童装，手摇花枝，在翩翩起舞，童声嘹亮，“我们的祖国是花园，花园里花朵真鲜艳，和暖的阳光照耀着我们，每个人脸上都笑开颜。”

大柴湖啊，我赶上的，没有赶上的，即将赶上的，我都说到了；我在历史的、现实的、当下的、未来的维度里思你，念你，万古乾坤，云横雾亘，让我们一起来践约，像那抱信守柱的尾生。

在参观农青园艺盆花基地，这个即将成为全省最大、全国有影响的盆栽花卉基地时，望着那绿得叫不上名字的可爱的盆栽植物，和那一株株迎风摇曳的发财树，我们美丽的女编辑恳求买几盆带回去，老板破例答应了她，青青植物给满车带来了油油的绿意，丝丝清凉迅速在在每个参观者的身体传递。“发财树，大柴湖”，我心一动，一抬眼，一幅标语上写着“誓把柴湖变财湖！”

啊，美丽的柴湖，等你在幸福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