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一场一分钟的爱情

2014-08-04 06:38 | 作者:杨大侠 | 散文吧首发

文/杨雷

七夕那天,恰逢周六,我睡到临近中午才起床——没有异性伴侣的人,床是他最好的伴侣。

洗漱完后,习惯性地打开微信,一个朋友发来一条信息,点开一看,内容是:区区一个情人节算什么?找对了人,天天情人节;找错了人,天天清明节;找个懒人,天天劳动节;找个有钱人,天天过节;找个花心人,天天光棍节;找个幼稚的,天天六一儿童节;找个骗子,天天愚人节……我不禁乐了。本来孤身一人,准备伤感一番,但收到这样的“祝福”,想到电话那头,有另一个光棍与我相呴以湿,同盟拉锯,我乐了,而且这天,都是乐着。

记得上大学那会儿,国外有了tweitter;到了大三下,国内才出现微博,微信的出现,则更是迟晚。那时候,由于流量有限,智能机还未普及,微博就不怎盛行,同学们都是包校园信套餐,或者1000分钟定时定向一对一的情侣套餐。每发一条短信,同学们都尽量把70个字排满,争取不浪费一分一毫;而热恋中的少男少女,每到月底,总会抱怨1000分钟太少。这是一个历史性的巨大发展,它将从前山水兼程的千里锦书,变成了眨眼之间的跃然荧屏。通过这个荧屏,人们可以很快网络交友,甚至谈婚论嫁。回溯到我父辈那一代,情形,则完全不同。

我的父母,婚嫁之前从未见面,因此结婚后,和大多数农村人一样,除了知道有一个地方叫家,从来不知道有一种情感。从小时起,我基本上是在他们的争吵中长大。我的成长中,装满了父亲的怒,和母亲的泪。他们磕绊了半生,说过离婚,却一直同卧一张床;那句“离婚”,也从来没有实践。现在,他们将近半百,父亲的双手不像从前那样充满力量,母亲的鬓角也写满了岁月的沧桑,他们无心,也无力再争吵,生活趋于平静。这段平静,犹如一场迟来了二十几年的爱情,安稳而静美,却少了爱情应有的面貌与光彩,就像一块缺了一角的和阗玉,再怎么温润细滑,但缺的那处,总会让人的掌纹感觉突兀,让人的心里难免介怀。

我的舅舅,是一名92年毕业的大学生,到现在,他经历了两场婚姻。第一场,是他的青梅竹马,一个农村的小学教师,他们在念中学的时候开始恋爱,加上大学四年,长跑了快十年。我很喜欢那名教师。小时候,我们农村有很多田地,每逢暑假,她就会和舅舅一起来我家,帮助我们拾穗打谷,还给我带很多城里的零食。可惜的是,她和舅舅结婚不到两年,舅舅患了病,她离婚走开了。那时我还小,不会考虑爱情在现实面前是否显得苍白无力之类的问题;而舅舅也心灰意冷,很快和单位上爱慕他的一名女同事——我现在的舅妈——结婚了。不同于之前那位教师生活在农村,舅妈在城里长大,血液中有一份当时城里人特有的文艺情怀和罗曼蒂克。公司到她们的住所有一段路,下班后,她故意不坐电车,而是牵着舅舅的手,一路无话地慢慢看,慢慢走。那条路只有几个站,但细碎而缓慢的脚步,却将那条路填成了一辈子那么长。余予《从前,那么慢,那么美》里写到:从前的爱情很慢/慢得,用一辈子去等一个人/慢得,一生只够爱一个人。愿意付出一辈子去等、去爱的那个人,是我舅妈。后来舅舅脾气变得暴躁,骂她、打她,舅舅生病了,叫她滚蛋。她喝了一杯又一杯的酒,流了一场又一场的泪,但酒醒泪干之后,仍然爱他、敬他、伺候他,不离不弃。舅舅是幸运的,原本,舅舅和我的父母一样,不能避免一段残缺的感情,但舅妈用她的手和心,泪与爱,填平了这块残缺,润泽了这份苦涩。舅舅在对的时间里,遇见了对的那个人,这是他的三生之幸。

相较现在,我们父辈那一代,离婚的,只在少数。他们当中,大部分人之间没有感情维系,却有一个心头的记挂——家庭。他们没有多少精神依托,和吟风弄月的闲心,有的,只是一种对家的情结,和传承千年的责任担当。他们会恨对方的粗鲁,无理,甚至恨不得对方死了才好,但看到上辈人佝偻的背影,和下辈人无邪的笑颜,那股恨意,便会化解无形。沈从文去世后,张兆和说:“从文同我相处,这一生,究竟是幸福还是不幸?得不到回答。我不理解他,不完全理解他。”他们除开对方,没再爱另一个人,却也没爱对方。这是中国传统观念给他们戴上的无形枷锁,是一种悲哀,而正是这种悲哀,让那个时候的人,没有承诺,没有牵手,却相守了一生。

到了现在,“一生”被敲打成很多支离破碎的片段,离婚也演变成“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每年5月20号,结婚的人络绎不绝,而办离婚的,也不在少数。家庭,变成了儿戏;责任,是谈话间的言辞闪烁;而感情,却得到良好承袭——好像从来没有过。很多时候,人们迷恋流行歌手嘴里唱的天长地久,海枯石烂,却不知道那些歌手,很多照样是并非真懂爱情的登徒浪子。相信了他们的“爱情观”,朝朝暮暮,举案齐眉,成了当代人的口头禅;而时间还未来得及将这些动人盟誓付诸实践,这段“朝朝暮暮”,已成了朝生暮死。

前几天,周兰君因“立志只嫁5000万的富二代”而成为网络红人,引来一大批吐槽者的狂轰滥炸,其中自然也不乏我本人。后来想想,人家又有什么不对?这已经不再是那个一轮满月、几片星辰就能看一晚的时代,也不再是一封情书、几章辞赋就能解锁心门的时代。古老而斑驳的护城墙,已经住入了当代人的心中,成为他们的安全感;而这个城市,除了地下的尘土与云端的高楼,再也难见纯真情愫的残章片羽。

牛郎和织女,是中国古代民间四大爱情故事之一,是一个远去的,和虚无缥缈的历史。它婉转凄迷,让人心生向往,令人迷恋;而历史发展至今,也只剩迷恋了。这是一个快节奏的时代,用餐、工作、公司上市,都要讲求高快的效率;谈恋爱,亦是如此。父辈的恋爱,在现在看来,都成了挺可笑的事。《阿飞正传》里,张国荣说:“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一分钟的朋友,这是事实。你改变不了,因为已经过去了。”说惯了1000分钟的飘渺将来,或许现在,真该学着用一分钟,尝试握她的手。因为那样,或许,你现在手掌冰凉,但曾经某一刻,它被温暖过;或许,你现在空屋独处,但曾经的某一分钟,房间里面,有她住过——或者,至少,心里面,她曾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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