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个女子

2014-07-31 23:05 | 作者:~h*h~ | 散文吧首发

她,也许是上辈子折翼的天使,心装纯降临人间。此生,虽是命运安排了一些残缺,却不乏疼爱。我就是爱她的其中一个。

07年秋,长江边上,一所江边高中的地下宿舍,我第一次遇见了刚下课,扎着两根耳际小辫的她。我坐在宿舍的床沿,忐忑的等待陌生的室友,她是第一个进来的,我看到她眼睛闪动,没有同我说一句话。陆续回来了4个漂亮的女孩子,看到我,她们显得很兴奋···问东问西,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一个高一的新生会分来和一宿舍高三的女生住在一起,一直到今天,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缘分让我有这样一份独特的际遇。遇见她们,整个高一的时光几乎都混迹于高三的世界,甚至晚自习也经常溜到隔壁他们的教室浑水摸鱼,学姐们对我特别的疼爱有加,而对她,还懵懵懂的我莫名便有一种特别的怜和偏爱····

佳佳是个富家女,有一个校草级的男友。珍珍是独生女,因为妈在外做生意,奶奶专心照顾她的生活起居,秋婷是鄂州的女孩,每个月末都能回家为我们背上一背包的零食。而她,很少回家,也很少言语,笑的很美却不常看到,我常常想,身边的人,能够做到静默成诗,嫣然如画,大概只有形容她才够贴切。

她害怕孤独,却又享受孤独;她害怕寂寞,却又享受寂寞。于她而言,寂寞是一种别样的风景,孤独是一种超然的潇洒。我们每日相行在一起,除了宿舍我们几个女孩,她几乎没有其它的朋友。开始的时候,虽然很想靠近,却很害怕单独和她相处,独处时空气凝聚的异常,连呼吸都害怕急促了一点打破这澄净。很久之后,我才理解了她超然,不合世俗的淡漠。

初一那年,从小便视她如珍宝的母亲意外去世,小小年纪的她瞬间感觉世界都崩塌了,接下来父亲与大她8岁的哥哥,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更是向她坦白了一个无法承受的事实,原来现在的父母并不是亲身的,去世的妈妈在她出生不到一个月的时候捡回了她,家人并不赞同,母亲却一直坚持并且顽抗着家人的阻力,执意留下她抚养并且没有再要小孩。在家虽然不受喜欢,从小在母亲的庇护之下,倒也快快乐乐的成长成开朗的小女孩。记忆中,虽然她个子很小,皮肤黑黑,单眼皮的双眼却是无比的清澈干净,配上一张小脸,我始终觉得她有着异国的风情和不可亵渎的气质···突如其来的重创,让小小的孩子无法再轻易展开笑颜,父亲还是继续供她生活,上学,但是再也没有了亲情,后来父亲娶了继母,上了高中的她便不再如往常一样回家。我见过一次他爸爸,偏瘦的中年男人,远远的看到在傍晚的树下和她说着什么,她低头不语,最后默默的转身,没有再看一眼停在原地的父亲,应该是养父一眼,便回到了宿舍。。。不言不语。

高一的下学期,我们惊喜的发现,她的笑容多了,宿舍的电话热闹起来,每个要上课的早上电话铃声总是准时响起,叫醒每一个怎么也睡不醒的女生,那样的天,我们连手伸出被窝的勇气都没有,她总是披着外套就出去了,因为是大宿舍,电话安在走廊里,十几分钟之后,就会听到她欢快的一个一个喊我们的名字叫我们起床。大概我是最懒的,后来她说起床综合症严重的我最让她无措,不厌其烦一遍遍叫我,整个学期,在那特别的闹铃和她孜孜不倦的叫醒服务中,我竟没有迟过一次到。她胸中蕴藏着丁香花一样的风情,枕着水声,在中,追寻她前世遗落的江南情。她若哭了,一定是真的痛了;她若笑了,却不一定是真的喜悦,她若爱了,一定是真的动情了,到今天我也始终没见过那个爱她的男孩,听说叫江年,后来有见过照片,瘦瘦的,很帅。她总在白日里欢笑,在黑忧伤,她的眉眼处,其实总有一缕若有若无的忧郁,那忧郁,不细心的人一定不会察觉。但那样的日子,我们尽看了她的甜。珍说:“这是三年来,她累计的笑脸”。 她开始爱美,爱照镜子,披起了头发,她不追波逐流,她愿意穿得朴素,但决不允许自己外表凌乱。尽管我诧异,她竟然有了这样的变化,却毫不怀疑她完全值得完美的爱恋,因为不管你怎样的孤独,世界上总有一个人,懂得看穿你行走时的落寞,笑容背后的悲伤,和怒火里掩藏的爱意。

高一的我在高三的世界里蹿腾了一年,高考的前夕,,佳佳已经连续2周在家补充营养,珍很用功,日日都在复习,秋婷在整个高中忙着和初中同学恋爱,对学习若即若离。那个叫江年的男孩过来陪她,约她出去散心。我陪感了冒的秋婷在那个古老热闹的蛤蟆街一遍遍的逛着,吃炸土豆片和冰激凌,最后她“奄奄一息”的叫嚣着受不了,就趁着夜色摸回了学校。得知他们考试成绩出来之后我也已经到了暑假,整个暑假我都和住在不远的佳和她校草级的男友在城市里闲逛,穷吃···秋天,佳佳上了武汉一所大专,秋婷选了深圳一所职校,珍的努力换得了回报,考上很好的纺织学院,和珍一样作为美术特长生的她,却带着画笔和画具,就此终结了学生时代

毕业后大概没有再和父亲哥哥联系,那一年江年也大学毕业了,她们在离我不远的村里租了一套房子,两人各自找到薪资微薄的工作。不久之后,她随江年去了江南的老家,江苏一个我不知道名字的小城。鱼儿讨厌海水的束缚,渴望在蓝天中自由自在和高高在上的感觉,儿讨厌空旷的蓝天,渴望得到海水的沐浴,在水中漫步。她或许是厌倦了疮孔满痍的州城,就毫不犹豫的追随另一个人的脚步,不畏前路。然后也慢慢淡出我的生活,许多的故事都容易发生在高考的季节,在我高考的前夕,下午放学晚上自习的晚餐间隙,我跟着一群同学,刚出校门,竟不可思议的看到了她。似乎更加黑瘦了,但那双眼睛依然澄澈,我讶异的知道她等我很久,其实不确定我是否还在这个学校,就是想试试能不能看到我,那时候手机还没有流行起来,她明知道宿舍的电话没有打过找我,或者是因为我已经换了宿舍,那个电话已经不能帮助她简单的找到我。事实上,也不会有其他选择,我还在,所以她又重新进入了我的生活,这一次不是高我两届的同窗,而是作为一个姐姐,在高考前夕的那几个周末,都给我买各种好吃的,给我打气。

上了大学之后,只要是有大小假,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拿着她打工的地址,去找她,带我吃酸菜鱼,拍大头贴,给我买各种好吃的零食,倔强的不让我花一分钱。那段时间,她的存在让我对这个不太好感的城市充满了眷恋。

她告诉我,回家的第一年,江年意外出了一场车祸,在医院照顾了他半年的时间,江年的父母对这个异乡来的又瘦又矮的她从来没有表现出准儿媳的友好。碍于儿子对她的喜欢,特别是意外之后确实需要人照顾,平平淡淡也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江年家里做着小生意,但是持续的医药费和全家的生活费,让那个原本小康的家庭逐渐发生了变化。长期的卧床压抑和父母不堪的抱怨,江年的脾气越来越忧郁,性格越来越狂躁,最后只能将所有的怒怨和无耐幻化成拳头落在了这个不争世事,安静无悔照顾着他的女子身上。而且一发不可收拾,虽然他依然爱着她,却控制不了自己暴躁的心,一次一次的暴力相向,和一次一次的下跪乞求原谅,最终让她默默的离开,回到这个曾经带给她无限伤痛的地方,因为她说,这个地方还有我。

但是这次回来,我似乎发现了她的变化,没有从前那么的忧郁,经历让她成长,她开始和同事们处的不错,不知是假装还是真的成长了,至少我不那么担心她了。或许是大学生活太过丰满,也因回家的次数逐渐变少,距离的疏远,她又一次隐身在我绚烂的生活中。

直到毕业后,惊醒我的是一个来自江苏的陌生电话,我惊喜于她的声音,原来她一直在我的生活之中占有不可一世的驻地,那是异常珍贵的东西失而复得的欢腾。她依旧带着一双翅膀像天使一样飞来,我不懂这个世界的离奇,也不懂这个世界的残忍,怎么忍心让一个像玻璃瓶一样纯净脆弱的天使一次又一次的折翼坠落。

她说:“我逃出来了,我带着孩子逃出来了”。

···

紧张,不安,那是我第一次把自己置于道德与情感的进退维艰,作为深深心疼并视她如亲姐的人,我无法看到她受罪。作为普通人,我无法想象一个分崩离析的家庭将会面临怎样的痛楚。她告诉我她不能继续下去了,趁早上家人还没醒,抱着孩子带了一点钱小心翼翼的跑出来了,正在离开的路上,她要去四川,一个能接纳她的地方。她很害怕,大概家里人在满世界找她,甚至会在车站堵她,接着把她拎回家,再也不能出家门半步了吧。我来不及细细追问,只感受的到她强烈的害怕,不安和愧疚。简单的了解现时状况,第一次紧锣密鼓的为她策划一次“背叛”“逃跑”,慌乱中,她搭载了一个主动招呼她上车的中年妇女停在路边的小摩的,那女人说着她听不懂的方言,而她也完全不知道该去往何处。我担心这个女人会不会是个好人,万一是人贩子,看中她的仓惶,那便是出了虎穴又入了狼窝。我像个蹩脚的策划者让她用手机拍下沿途带字的建筑和路标,拍下那妇人的样子,录下妇人说话的声音。火车站,汽车站绝对是不能去的,等一系列我能所想到的防范和方法,在我揣揣不安的担心,和她誓要一搏的挣扎中,终于在晚上得到她平安的消息。

一天的追逐早已让她失去了力气,我也狠狠的松了一口气,这样的时刻没有过多的追问,就算这是天大的错误也无法对她有一点点的苛责,是那么的不忍。在那天的三年前,离开了江苏回到州城的她,一年之后敌不过江年苦苦的哀求和忏悔,怀揣被消磨将近仅存的爱,回到了他的身边,纵使是苦涩的,但毕竟曾经那么幸福过,他曾经那么疼她,用全部的爱情弥补她空洞的亲情。女人都是水做的,你的一颗糖,足以融化她整个的身心。刚开始回去几个月,还算相安无事,年末,孩子出生了,全家都沉浸在小生命的初生中,很快,这个做着小生意 的家庭开始新一轮的负荷,儿子没有工作,“媳妇”无法工作,孙子奶粉,尿布,日益增长的开支,慢慢吞噬小家伙带来的喜悦,江年一度出去寻找工作,但是意外让他行动不便,治疗加剧了他急速的肥胖,没有一个工作愿意接受这样的员工。他日渐暴躁的脾气再度缓缓显现。随着孩子一天天的长大,这孩子像爸爸也不像妈妈,她心里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其实那不是江年的孩子,在回江苏之前,她和一直默默追随在身边,分享承受她喜怒哀乐的肖月有了这个结晶。她害怕极了,江年复发症后愈加暴躁的暴力相向,他父母的冷淡和嫌弃,和越长越像肖月的孩子,无法想象有一天戳穿的冒险,她默默在心里策划一场巨大的逃跑,用冷静和坚韧终于找到了清晨的那个机会。

开摩的妇人是极具仁慈的一个女人,是懂非懂听到她的故事,默默得为她做了丰盛的晚餐,把她安置在家中,买了很多婴儿必备品,在晚上睡着后偷偷往她包里塞了几百块钱。留她在家多住几天,几天过后开着为生的摩的把他们送到邻市的火车站,帮助她上了开往四川的列车····

虽然对于这样一个深爱着他但控制不住对她拳脚相向的男人,对于一双失去孙子却始终无法知道真相的老人来说,这样的结局我无法言语,而参与“背叛”的罪行或许永久成为我的十字架,但有什么比一个女子一生的幸福更重要呢,何况是这样一个水晶般的女子,我心疼万分的女子···

有一天,她幸福的告诉我:“他工作很努力,人很勤快,对孩子很好,也很爱我,现在正在给我们娘两做饭呢”。发来照片,白了一点,胖了一点,精神很好,一如我初见中那恬淡可人的女子·····

蒋捷曾在《一剪梅》中写道:“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云卷云舒,放逐浓雾,散开,便是是明净如湖的景致。每一个蒙上灰色的人生,只是我们暂时还没有找到放逐的窗口,随着时间的流转,它终会在某一个点,就亮了。我们都需要认真的等待,努力的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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