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

1994年

她戴着黑框眼镜认真的盯着黑板，手里的笔不时在笔记本上记着，他坐在她的后面，一双长长的腿都已经伸到了她的凳子底下，手也不安分的把玩着她的马尾。

当那个秃头老师走出教室后，她回过头把那本满满的全是笔记的本子递给他，“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他耸耸肩，接过了本子。

每天都会上演这一段不变的剧情。

1995年

她的镜片又厚出了很多，秀气的鼻子常年被镜框压着却还是那么挺。手里的笔在纸上飞快的写着，时而会停下来皱着眉头想一会儿。

他从后面踢了踢她的凳子，把手里的试卷递给她，“这道不会”，修长的手指指着上面一道画着红圈的试题。

他看着她认真讲解的表情出了神，直到她讲解完毕用笔敲了敲他的额头才缓过神来。

“会了吗？”

“不会，你再讲一遍”

1996年

教室前面的墙上挂着高考倒计时，那叠薄薄的纸片每天都会被撕掉一张，上面红色的数字仿佛是在宣判着他们的死刑。

她每天都被桌上数不清的习题给淹没，而他的座位却是时常空缺着。

她有时做题累了会习惯性回头想要和他说上几句，却鲜少再听到回应，她会盯着那张空的座位发呆好一会儿，然后用力甩甩头再次把自己埋没在高高的书丛里，只有班主任突击检查时才会抬头替他圆一下。

“他去厕所了”

“他不舒服，刚去了医务室”

“他到数学老师那儿问题去了”

而他每天从网吧里出来后都会到街角买两杯末香奶茶，挎着单车在校门口等她。

“又上网去了，班主任今天又问起你了”她接过他递过来的奶茶，跳上了他的后座。

1997年

她脱下了厚重的框架眼镜，穿着长长的裙子穿梭在这个南方城市里，他越发帅气，个子比以前高出不少，走在街上都会有不少北方女孩为他尖叫。

晚上，她披着外套在走廊上跟他打电话，听着他那边各种重金属乐器的喧闹，听他说起刚交的女朋友。

偶尔，他会突然问一句“怎么还不交男朋友”

这时，她会在电话这头苦笑一声，然后轻轻开口说“太忙了”，呼出的白气很快消散在空气里。

1998年

她频频收到男生送来的礼物，却每次都是让室友帮忙退回去，室友总是叹息着问她，怎么就没有一个看得上眼的。

她笑着摇头。

室友说:“该是心里有一个不可替代的人吧”

她还是摇头，却怎么都笑不起来了。

他看着身旁这个浓妆艳抹的女生，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她来。

旁边的女生拽着他的胳膊撒娇，他没来由的突然感到厌烦。

心里越发想她了。

1999年

他喝醉了。

推开怀里的女生，摇摇晃晃的起身走出了ktv包房，到走廊尽头给她打了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她的声音，糯糯的。

“这么晚还没睡”，她把头缩进被子里轻轻开口。

他捂着手机很久，背靠在墙上，一直没有说话。

她也陪着他沉默。

直到几分钟后，她终于听到他的声音，带着醉酒后的口齿不清，嗓音也有点沙哑，传到耳朵里却格外的好听。

他说，我想你了。

第二天，她就风尘仆仆的赶来了，厚厚的黑眼圈诉说着一夜未眠的疲惫。

他在站台上轻轻地抱住了她。

2000年

她进入了一家公司，开始了实习。他也跟好友商量着打算创业。

她跟他打电话抱怨每天都要帮别人买咖啡取快递，他和她分享他的创业计划。

她还是一个人。

他也开始一个人。

2001年

她的工作慢慢步入轨道，他的公司也开始走向正轨。

偶尔出差时她会去看看他，在他的出租屋里，为他做一顿简单的饭菜。

有时，还会住上一晚，他不放心她一个人住在外面。

她睡在他的床上，枕头、床单上仿佛都还有着他的味道。他睡客厅，看着卧室灯灭掉才躺下去。

有一次，她半夜起来喝水，黑暗里听到他叫了她的名字，走近却看到他皱着眉头紧闭双眼，像是在做一个悲伤的梦。

2002年

他凭着自己的努力终于在那个北方城市买了房，笑着跟她打电话时不小心说成了“我们终于有家了”。

那个“我们”瞬间把气氛搞的有些尴尬了。

很久后，他清了清嗓子才开口，却又是一句让她无从应答的话。

“打算什么时候交男朋友”

似乎这个问题他已经问过她好多次，就这么希望她早日找到归宿吗。

“到底怎样的人才能吸引你？”挂电话前他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她实在无心回答这个问题，揉了揉微疼的太阳穴，说“送我绿玫瑰的人吧”。

可世界上哪里有绿玫瑰啊。

几个月后，她下班回家，竟没想到会在楼下看到他。

他双手背着她，等她走近突然从后面伸出来，手里一大捧绿色的玫瑰。

9朵，长久的爱。

她不是不懂，却是开口道，“应该再多4朵啊，友谊长存嘛”。

这么说着，却还是笑着接过了那捧绿盈盈的玫瑰。随后两个人就那么僵持在原地。

她盯着手里的玫瑰发了呆，他看着眼前的她出了神。

直到突如其来的大雨，把手里的那9朵绿玫瑰淋成了白玫瑰。

他才不好意思的说道“绿玫瑰实在是找不到，我只能把白玫瑰一朵一朵涂成绿色”

很蠢的方法，却让她在这个雨夜泪流满面。

漫天的雨水为她掩盖了狼狈。

2003年

他要结婚了，她也要结婚了。

同一家酒店，他在3楼，她在4楼，那两声“我愿意”隔着厚厚的地板交织在了一起。

他们说每个人在结婚前都会埋葬一些东西。

他和她埋葬的是，那句他们说了千百次却好像从来没有说过的“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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